,自然不可能会表露出一点点的江湖气息,给自己也给东家添些不必要的影响。
我们这边有个习俗,老人去世之后,会在家里停上一两天,亲朋好友有诚心的都会留下来守夜。但是只要往生者下了葬,客人们吃过一顿饭之后就必须要走,绝对不能留客,会给东家带来不祥。
所以,昨天老太太下葬之后,三哥立马驱车往九镇赶,到九镇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一路平安,没出半点意外。
可是,以我对三哥的了解,这一路上他肯定过得颇为疲累。
如今的局势下,谁都过得提心吊胆,像三哥这种极度谨慎的性格,更加是不会疏忽大意。
一个人,刚在头一天守灵,整晚没睡,白天又帮着朋友家里忙前忙后,之后又驱车几百里路,还时时刻刻神经绷得像钢丝一样笔直。
在这种午夜时分,突然看到自己家门就在眼前,无论是谁,只怕都难免会有些松懈下来了。
三哥自己新买的房子前面三四百米的距离开外有一条岔路,幺鸡住的地方与三哥家刚好相反,如果幺鸡直接把三哥送到家门口再回去,就要多绕一个圈。
于是,冥冥中注定有此一劫的三哥,做出了一个鬼使神差的决定。
他让幺鸡在岔路口把自己放了下来,幺鸡当时并不同意,但三哥说白天喝多了点酒,一路坐车闷得慌,反正也就两步路了,走一下散散酒气也挺不错。
然后,当幺鸡车子拐弯走出还不到十秒钟,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和接连响起的两声惊天动地的枪响。
幺鸡大惊失色,飞快掉头往回赶,刚赶到三哥家门前不远,一辆牌照上裹了红布的猎豹越野车迎面而至,直接把幺鸡的车子撞得一头扎到了路边的铁栏杆上。
越野车扬长而去,幺鸡飞快打开车门,刚要跑过去,却又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因为,几米开外的路边花坛上,三哥一动不动躺着,道路中央,有两个蒙面人,昂然站立,其中一个缓缓端起手中猎枪,直接指向了幺鸡,没有半点想要转身逃跑的意思。
双方僵持了几秒,确定幺鸡不敢上前之后,另外一个蒙面人这才伸手按下了同伴手里的枪,然后伸出指头对着幺鸡点了点,两人这才转身,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外人都不知道动手的是谁,甚至九镇绝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过这么一件事,就算是听见了那几声枪响的居民,也以为是轮胎爆炸或者谁家放炮仗之类。
但是,黄皮知道,老鼠知道,皮铁明知道,武晟知道,袁伟知道,我也知道。
动手的人,正是那两个曾经一文不名,备受歧视,终日无所事事游荡在九镇街面上,而今却已是潜龙升渊的草莽豪强,大小民兄弟。
在办三哥的时候,大民居然狂妄到直接掀起了脸上的面罩,对三哥说了这么一句话:
“听说你经常讲,出来混,迟早要还。你断了那么多人的腿,今天到你了。”
曾经因为念着我的点滴之恩,在省城放了我一马的大民。
这次,没有放过三哥。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在黎县动手,也不在三哥回九镇的路上动手。
我也知道,他们为什么只废人,不杀人。
因为,老鼠和黄皮要的不仅仅是三哥的命。
命,终究会取。
但在此之前,他们还要三哥的名,三哥屁股下的那张位子。
他们正在告诉整个江湖:
九镇,变天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时间终于到了。
我拿起桌上的一个包裹,走向了已经被险儿打开的办公室大门。
门外走廊上,险儿、简杰、大海、小黑并排而立,无言看我。
随手关上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离家五百里》的歌声依旧在耳边回旋,原来,我忘了关掉电脑。
那就等回来再关吧。
那个时候,市里,也该变天了。
如果回不来,那就当作挽歌,送我上路。
“当你与火车擦肩而过,
你会知道我已远去天涯。
汽笛回荡,绵延百里,一百里又一百里;一百里又一百。
你会听到永别的汽笛绵延百里。
上帝啊,一百里两百里,三四百里就这么过去,我已离家五百里。
背井离乡,远走天涯,就这么离开了我的家。
上帝啊,我已离家五百里。
我衣衫褴褛,一文不名,上帝啊,我落魄至此无颜再返乡。
这样潦倒这样贫寒,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我,上帝啊,我落魄至此,无颜再返乡。
当你与火车擦肩而过,
你会知道我已远去天涯。
汽笛回荡,绵延百里,一百里又一百里;一百里又一百。
唯有永别的汽笛绵延百里……”
我不会去看三哥,因为,我有着更重要的事去办。
三哥,君,元伯……这些曾经刻骨铭心,却已纷纷离去的人们,不知不觉,已经不再占据我人生的重要部分。
蓦然回首,胡钦一生,于情于爱,于家于友,都已远离五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