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米开外,那扇厚重的实木包钢门缓缓关上。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我一人。
关门的人,曾经是我的兄弟。现在,就算我还是把他当兄弟,但在他的心里,却已经是我的手下。
他的名字,叫作简杰。
关门时,简杰目光低垂,脸上带着一丝谦恭而拘谨的笑意,就连手上劲道都显然用了心思,轻重之间拿捏到位,没有让门锁发出丝毫不讨喜的杂音。
人,不分高下,却有尊卑。
一个人,如果站在了最高处,那也就只能自己承受刺骨的寒风与孤独。
这一路走来,我忘记了很多事,也接受了很多事。
一整个上午,所有需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全部处理完毕,我也专门交代过了,在约定的时间到达之前,任何人都不要打扰我。
我说我想睡一下,养足精神。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一点困意,也并不感到疲惫。
我只是不想说话,在夜色来临之前,不想和任何人,说任何一句随便重要还是不重要的话。
这段时间以来,我努力的扮演着大家眼中的那个胡钦。
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我承受着多么巨大的压力,心中又有多么的慌乱与害怕。
跻身江湖内,都是薄命人。
出来混社会捞偏门的人,无论地位大小,手段如何,谁都难免经历过一些寻常人家想都想不到的波折与劫难。
眼下这段日子,这种暗流四起的局势,对金子军、对和尚、对海燕龙袍、对关长山、对我们每一个人而言,都不好过。
但我与他们,却还是不同。
他们都是等着跳龙门的锦鲤,就算跳不过,那也还是锦鲤。
而我只是一条小泥鳅,从九镇的烂泥堆中,一步一个血印,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游进江湖,修炼成了鲤鱼。
现在,终于到了跳龙门的时候。
跳过,我一飞冲天。
跳不过,我就要被再次打成原形,变回那条还是只能在烂泥里面打滚的小小泥鳅,甚至是死泥鳅。
我真的输不起。
几个小时后,就将正式面对有生以来最大的一个难关。
然而,我却发现,此时此刻,自己的心中,居然奇迹般不再恐惧,不再慌乱,甚至都没有一丝半许的情绪波动,麻木而干涸,就像是一口枯井,有些陈年积水犹在当中,却已激不起半点波澜。
不久之前的某一天,我偶尔看了一部美国电影,电影究竟是什么内容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里面的一首插曲,却被我牢牢记在了心中。
这个午后,自己一个人待着待着,突然之间,就很想听那首歌。
于是,我打开电脑,在地儿教我的一个叫作“千千静听”的软件上,听了起来。
这是一首英文歌,光听我并不知道它的意思,可当真正看着歌词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有高中水平的英语其实也没有那么差。
从李杰书房离开之前,见到的最后那一幕,那个男人沉重如山的落寞与哀伤,这些天来,始终都纠缠着我。
我还年轻,并没有太多的岁月让我去经历李杰所经历过的那些痛苦与无奈,但至少,这些年来,我已经明白什么叫作悔恨。
悔恨就是,你曾经可以,却不愿;如今很想,却只有无力。
我曾经可以不入江湖,现在却已回不了头。
我曾经可以不做坏事,现在却已血债累累。
我曾经可以平凡幸福,现在却已欲壑难填。
我曾经可以爱一个人,现在却孑然一身。
而这一切,我都再也无力挽回。
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在想着那个女人,还记得她的头发飘在我的鼻尖,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种清淡好闻的香味。
就像此刻,在这样令人魂断神伤的歌声中,我对她的思念,本应该更加浓烈,更加蚀骨,如同世间所有的痴情男子,独坐空房,沉浸在无穷无尽的缅怀之中。
可连这一点,我都已经做不到。
仅仅只是一闪而过的惆怅之后,我的脑海中,就不自觉地冒出了昨晚刚刚收到的那个其实我并不愿意去想,却由不得不想的消息。
三哥,被办了。
大概是在小二爷出事之后一两个星期的样子,三哥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宣告正式拿下了九镇车站的运营权。
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筹备,现在已是一切大定,只待交接程序办完之后就可接手经营的三哥,在前天抽空去了一趟黎县。
三哥的亲大哥,有一个小学同学,在省交管部门工作,三哥拿下这个车站,办各烦琐手续的过程里,这个人曾经带他烧香引路,帮过一些忙。
前几天,这个人的岳母去世,从省城赶回黎县老家奔丧。
三哥得知消息,立马赶了过去全程陪同,一是表示谢意,二是想更进一步拉近彼此感情。
自从与黄皮老鼠彻底撕破脸的一年多以来,不管何时何地,三哥身边永远都会跟着几个人。
但是那一天,他却只带了幺鸡一个帮他开车。
因为,东家是场面上有身份的人物,这次家里过丧事,来往的都是他们黎县本地的官员,在这种场合下,向来就非常注意的三哥,自然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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