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说是公开招标,实际上有资格竞争的已经只剩下了三家。
廖光惠、皮财鱼,以及来自省城一个具有非凡背景的商人。
而在外人毫不知情的幕后,通过某位有力人士的斡旋协调,廖光惠和那个省城商人早就已经达成了私下约定,利益均沾。
招标那天,其他的竞标方,聪明点的连来都没有来,有几家不死心的虽然来了,却连大门都进不去。
在这一点上,廖光惠和皮财鱼达成了一致,两方人马联手把招标会的大门守了个水泄不通。
那么,当时,会场里面就只剩下了皮廖两家。
廖光惠这边是他亲自出马,身边只带了几个会计律师和公司管理层。
而皮春秋却不知为何,面对如此重大的时刻,居然一反常态连面都没有露,代表他到场的是金子军。
然后,双方就在会场里面发生了冲突。
当廖光辉中标的最终结果宣布的那一刻,金子军身边几个人大喊着什么“暗箱操作”“权钱交易”等话,开始扰乱会场。
过程中,金子军那边的一个年轻人居然直接拿起一个烟灰缸,砸破了廖光惠的头。
就这样,廖光惠被人打了!
他上次被打,还是李杰执掌江湖之牛耳的九十年代初期。
那一次被打之后,李杰的势力被廖光惠连根拔起,江湖固有格局被彻底推倒重建。
这一次呢?
事发后的第一时间之内,我就接到廖光惠出事的消息,赶到了他家里。当天,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廖光惠始终没有表态。
他既没有说开打,也没有说不打。
但我们所有人都明白,当那个年轻人手里的烟灰缸,砸到了廖光惠脑袋上的那一刻开始,战争其实就已经全面爆发,眼下只是风暴之前的最后一刻宁静而已。
然后,秦明突如其来的死亡,就彻底打破了这片宁静。
也许,秦明的死真是意外。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廖光惠立刻着手做了几件事。
大概是大半年之前,廖光惠通过一个朋友的介绍,在澳门的一家赌场包了几张台子,养了一帮叠码仔,主要做内地过去的赌徒生意,一直以来,负责打理这桩生意的都是龙袍。
但是秦明死的当天下午,廖光惠就让海燕去了澳门,将已经待在那边几个月的龙袍换了回来。
原因有两点:
第一,大战在即,海燕痛失至亲,伤痛悲苦,人之常情;但如此非常时刻,情绪反常,却是极为危险的一个信号;为大局着想,眼下海燕不在要远远比他在好。
第二,也是更关键的一点,秦明一向都沾毒品,不仅吸,也卖。可他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哥,这两年的名声甚至比起哥哥海燕来都已经不遑多让,到了这样的江湖地位,他不至于自己去卖,自己吸也绝不可能需要随身带那么多的分量。可偏偏,就在他出事的车子里,警方勘察时,却发现了大量毒品。虽然海燕早就已经不沾毒品多年,但毕竟亲生兄弟,黑白两道也都明白,秦明的靠山就是海燕,瓜田李下,为防万一,海燕出去避避风头,也未尝不可。
然后,廖光惠又做了第二件事。
他吩咐阿天去了一趟九镇,给依旧卧床养病的老鼠送了一个信封。
信封里面,是一颗子弹。
最后,廖光惠请我吃了一顿饭,敬了一杯酒,说了一句话:
“小钦,帮我搞定金子军!”
一阵奇痒,让我从沉睡中清醒过来。
神经性皮炎又犯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犯上了这种要不了命,却又极为折磨人的怪病。一旦爆发出来,手肘两边成片成片地长,痒到骨头里,就算抓得血肉模糊,却依然如同蚂蚁噬咬,毫无缓解。
医生说,这是压力过大造成的,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皮肤病,而是心理病。
不到一天,仅仅不到一天。
从晚上廖光惠请我吃那顿饭开始,到此刻午夜,两边手肘上已经从最初的几个小痘痘,变成了现在密密麻麻成片的隆起。
说实话,我其实并没有觉得多紧张,当廖光惠被打之后,我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至少到现在,我还感觉自己的情绪很冷静。
但不知为何,这个病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严重程度。
奇痒让我再也难以入眠,索性翻身下床,点燃了一根香烟。
烟雾缭绕中,我突然就想起了秦明。
秦明是廖光惠手下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直接侵占了皮财鱼利益的人,是他全盘接受了归丸子的生意。
现在,他已经死了。
但,一手促成归丸子出局的那个人是我。
如果,没有大小民在省城的那次伏击;如果我不是因此而提高了警惕。
那么,现在,沉在江底的那个人又会不会是我呢?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在等着捅我一刀,他们,又躲在哪个角落?
我当然答应了廖光惠的要求,也不由得我不答应。
但是,如何对付金子军,我却根本就没有一点头绪。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正面对着有史以来最凶猛危险的敌人,并且还身处于一个迷雾重重,极有可能内外受敌的险恶环境里面,却又偏偏完全找不到应对之策的时候,基本也就代表这条路,已经差不多走到了绝境。
如果还要这样走下去,那么不会出现任何奇迹与侥幸,只能是必死无疑。
我必须要想出办法,死中求生。
我也绝不甘心,就这样成为利益斗争当中的牺牲品。
假如只是落到那样的下场,那我这些年处心积虑所做下的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就这样,我在卧室的单人沙发上坐了整整一宿,想了整整一宿,甚至都忘记了开灯。
直到窗外开始泛白,直到吸入嘴里的香烟变得又臭又苦,带着一股呛人的刺喉感,我才站起身来,推开窗子,在冬日清晨的冷冽空气中,咳出一大口浓痰后,我缓缓将明亮的烟头摁在了左手肘上,猛烈的灼痛之下,那股奇痒终于得到了缓解。
我到达办公室的时候,险儿、小二爷、地儿三个人都已经等在了那里。
昨天,在刚与廖光惠吃完饭之后,我就已经告知了他们一切。
此时此刻,从他们同样布满了血丝的眼眶来看,昨晚,失眠的不是只有我一个。
当一个团队已经形成了我们这样的关系,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利益共同体之后,基本上也就不需要那些多余的客套和礼节了。
进门之后,我的第一句话就是:
“离死不远了,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
没有人说话,一个都没有。
就连向来果敢的险儿,也变得极度谨慎起来,实在没有办法之下,我只有一个个点名了:
“二爷,你怎么想的,讲一讲。”
小二爷紧紧抿着双唇,良久过后,才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没得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只有死铁廖光惠,希望他看在我们忠心耿耿的份上,莫要太无情,留条路走咯。”
“险儿,你呢?”
“尽人事,听天命,胡钦,前有狼后有虎,左右都是死,除了廖光惠,没得任何选择了。”
“地儿?”
“胡钦,我昨天想了一整晚,秦明死了,如果真是金子军他们下的手,那只怕我们也跑不掉,毕竟我们和他的过节,比秦明肯定不会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