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着窗牖透进来的天光,那金色的云纹光辉滚烫,好似燃烧的火焰。
是她小瞧了萧宁。她一心修行,便满脑子都是修行。除了修行,她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事。修行和刺绣,哪有高下之分?这样精细的绣活儿,她姜篱就一窍不通。
萧宁轻轻道:“我擅长做女红,我能绣出钱塘最好看的纹样。我还擅长拨算盘,看账本。从前在家的时候,我娘手把手教我执掌中馈。我知道怎么调教下人,怎么与贵妇小姐打交道,怎么弹压家里的姬妾。姜姑娘,正如你不能嫁给殷雪重,用你握剑的手去为丈夫缝衣。我亦不能舞刀弄剑,用我拿针的手去与林溪山斗法。”
姜篱心尖好似被萧宁的针扎了一下,麻麻的痛。
姜篱哑声道:“所以你要嫁给韩争渡。”
“是啊,”萧宁道,“后宅才是我的战场。你信不信,我会在那里得到不亚于你的荣光。”
相信又如何?姜篱心里发苦,她终归要嫁给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男人,从此一辈子困在囚笼般的后院。
纵有泼天富贵,当个舍弃自由的金丝雀,当真值得么?
她心意已决,更是先斩后奏,如今聘礼已下,婚书已收,姜篱知道劝说早已无用。姜篱头一回发现自己如此无能,若非她解决不了陈氏,萧宁又岂会如此进退维谷,最后不得不嫁给韩氏以谋出路。
可恶,她明明有盖世功法,却依然无能为力。
姜篱咬了咬牙,站起身道:“萧宣你不能带走,等你当真在韩家站稳脚跟,再来寻我吧。”
说罢,她推门要走。
后头传来萧宁的一声轻唤:“嫡公子丧期一过,我便要出嫁,你来送我么?”
姜篱握了握拳,到底是一句话没说,独自出了门。
门外,萧宣一脸担忧,见姜篱出来了,才松了口气。姜篱不禁觉得郁闷,这小孩儿怎么回事,难道她还会打人不成?
已是黄昏,满院烫金似的霞光,他们站在里头,好像跌入了蜂蜜糖罐。殷识微立在廊下,夕阳笼罩他的侧脸,轮廓柔和。
“抱歉。”他轻声道。
姜篱看见他就来气,萧宁得了殷识音的假身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殷识微帮的忙。这厮早就知道萧宁的决定,故意瞒着她不说。
他道歉,是因为他对她的欺瞒。
“你也觉得她嫁给韩争渡是条好出路?”姜篱问。
殷识微沉默了一瞬,道:“不够好,但也不差。”
姜篱气上心头,道:“若是你自己的妹妹,你可愿意她嫁给一个三百七十八岁的老家伙?”
殷识微蹙了眉,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三百多岁,很老么?”
“废话,一把老骨头,还想吃天鹅肉,也不怕噎死!”姜篱怒不可遏。
她说这话,便是怪罪他的意思了。萧宣看这情形,慢慢也明白了原委。原来那日三姐去客舍,还假称自己在花会遇见过韩如意,是在勾引韩争渡。
他小心翼翼出了声:“姜姑娘,此事是三姐自己的决定,与识微公子没有关系。”
其实想来也是,殷识微和萧宁毕竟亲疏有别,出手相援已是仁至义尽。姜篱也是气得昏头了,才怪罪到他的头上。
不过他伙同萧宁瞒着她这事儿不能算了。
“你个叛徒,”姜篱撂下狠话:“等你病好了再揍你。”
她拨开殷识微,踹开小院的门,气冲冲地离去。殷识微望着她融入霞光的背影沉默不语,萧宣觑殷识微神情,莫名觉得他似乎很在乎姜姑娘方才说三百多岁是把“老骨头”。
不对,不仅仅是在乎,好像还有点儿……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