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云落影白了那太医一眼,道:“你回去吧。”
那太医本以为要命丧此役,不成想遇此大赦,立时感恩戴德地对云落影连连叩首:“多谢太后,多谢太后。微臣告退。”太医生怕云落影再反悔,背起药箱逃也似的离开了乾坤宫。
流舒扶钟离槿末回房间的半路上,钟离槿末突然说道:“流舒,我想洗个澡。”流舒想也不想就答应道:“好,我把您送回房间就找人去烧水。”
“不必把人再叫醒替我烧水了。”钟离槿末说道:“冷水就好。”
“啊?”流舒不同意,道:“太医都说了,您这身子得好好养着。现在天这么冷,您怎么能用冷水洗呢。”
钟离槿末揉了揉胸口,说道:“我只是这会心里难受,用冷水泡泡或许会好。”
“这是个……”流舒想说“这是个什么歪理”,最终还是咽下去,她见钟离槿末脸色确实难看,也不再与她争辩,只好由着她去。流舒将钟离槿末送到沁芳阁,本想陪着钟离槿末一同进去,钟离槿末却拒绝了。流舒怕钟离槿末在里面再出什么事情,便守在门口等着。
钟离槿末退去鞋袜衣衫,足尖刚碰到一点点凉水,立时冰得打了个哆嗦。她紧闭着眼睛,咬着牙,整个地泡进凉水里去,又猛地站起来,剧烈地打了个激灵,像被恶鬼追捕一般从木桶里逃出来仆在地上。与这如冰锥刺入骨缝的冰凉比起来,深秋的夜反倒有了暖意。
一枚系着红线的薄薄的铜板晃荡着垂到钟离槿末的眼前,她低垂着眼帘,看着在她胸前摇摇晃晃的铜钱。她似乎再一次陷入到无底的幽冥深渊里去。那天,她在阿猛脚边跪下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她被傅大善人的家仆踹倒在佛堂前的情景也历历在目,她为二两银子把自己卖到素楼的情景也历历在目,她背着耿大娘走遍大街小巷的情景也历历在目……
不知不觉,她失去了什么?
钟离槿末扯下自己颈子里系的红线,将铜钱抓在手中,再一次将自己泡在那冷水里,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她一次次在阿猛脚边跪下的情形,双膝着地,跪下,跪下……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钟离槿末冻得面色乌紫,嘴唇打颤,她努力克制着,却还是忍不住全身都在发抖。内心的挣扎和突袭的难受使她越发难挨了。
“爱比恨容易,恨也是很吃力的活计,既然改变不了,就抱着膝盖蜷缩起来,不理不睬就好了。”
“有什么值得悲哀的?人愿意为苍生的,苍生也从不为他做些什么。”
“死了两个人了!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
有人的脚步声从沁芳阁的阁顶飞快走过,流舒只顾注意着沁芳阁里面的响动,没有发觉屋顶有人。
沁芳阁的屋顶,一个身着紫袍的男子轻轻蹲下身来,揭开一块瓦片,往沁芳阁里看去。那瓦片揭开的小洞正对着钟离槿末的后背,映着她掩藏在乌黑秀发中隐约模糊的双肩。男子的心呯然一动。
窗子吱呀一声被推开来,钟离槿末以为是风,并不以为意,然而她又听到一个恶梦一般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说:“探子说秀霞宫的一场大火把往洛辰的和亲公主烧死了,我根本就不相信。我知道,你这样的女人不会轻易死了。”
钟离槿末猝然回过头,阮千遥那张暧昧不明的面孔正借着昏暗的烛火映入到她的瞳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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