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高铁上,两人格外沉默。
走出沙坪坝火车站时,天已经黑透了,地面是湿润的,小小的水洼里反射着路灯的光。他们没带伞,只好冒着雨回家,好在春天的雨细密如线,也只把衣服微微淋湿了些。
到家七点半,杨书逸说:“你去洗澡吧,我叫个外卖,洗完正好吃饭。”他语气如常,目光也温柔,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绍吴迟疑了几秒,问他:“一起吗?”
“没事,”杨书逸小心地把衬衫下摆从皮带里抽出来,低着头说,“你先洗。”
“噢……好。”
绍吴进了浴室,把水温调高,很快,乳白色的蒸汽就填满了小小的浴室,水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里,于是视野也变得模糊。
绍吴闭起眼,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重复着刚才的画面。
杨书逸低着头,小心地,把衬衫的下摆抽出来。
几天前他才帮杨书逸整理过衣柜——其实也就是两只整理箱。杨书逸的衣服并不多,且款式都很简单,或许是因为之前在地质队工作的缘故,经常出野外,的确也没什么穿正装的机会。
他今天穿的这件铅灰色衬衫是箱子里为数不多的几件正装之一,是个绍吴没听说过的牌子,料子摸着很柔软。那天整理衣服的时候,绍吴看到这件衬衫被叠成方正的豆腐块,放在原装的纸盒里。
那纸盒也被保藏得很好,几乎像新的,当时绍吴随口问他:“这是刚买的?”
杨书逸笑着说:“大学毕业的时候买的,好久了。”
“这么新。”
“这件挺贵的,”他抿了抿嘴唇,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平时也不穿。”
想到这些,绍吴鬼使神差地关掉花洒,揩去手上的水,拿起手机。
平常他并不会把手机带进浴室,今天好像脑子不大清醒,带进来了。
打开淘宝,搜索那个品牌。
竟然有旗舰店。绍吴很快就找到了那件浅灰色衬衫。
536块。
眼前又浮现那个画面,杨书逸小心地把衬衫下摆抽出来,动作很轻柔。
其实只是一件五百多的衬衫,在正装的品牌里根本算不上昂贵,现在到商场里走一走就知道,男式正装的价格早就成千上万了。
五百多块很贵吗?对绍吴家来说不算什么,对那位曾老板来说也不算什么,也许五百块就是一顿饭的事情。
但是绍吴知道杨书逸的五百块是怎么赚来的。
对于念大学的杨书逸来说,五百块,意味着很多张中国移动电话卡,很多个流量套餐,好几根网线。也许还要在西南大学偌大的校园里辗转很多路程,才能赚到这笔钱。
想到这些心尖就像被刺了一下,尽管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老妈说,得不偿失。
绍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也是近几年才明白的吧,被“硕士及以上学历”拒之门外的时候,被面试官直白告知“我们已经有人选了”的时候,看着那些原来不及他优秀的同学一步步走进名校、做出成果的时候。
他在干什么?他在以杨书逸为人生的圆心,做着一些无聊的工作,帮学生选学校,选专业,改文书……
未必真的“得不偿失”,但他知道,他确实、确实失去了很多。资源,机会,知识……那些失去了的东西,是再多时间也补不上来的,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绍吴冲干净身上的泡沫,裹了浴巾,一开门就闻到卤牛肉的香味儿,绍吴扬声问:“点了什么?”
杨书逸从厨房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只瓷杯,是绍吴平时喝水用的。他说:“手擀面,牛腩的,还有炒油麦。”
绍吴:“你把杯子洗了?”
“嗯,早上不是泡了咖啡。”
“……”绍吴忽然想起来,自从杨书逸住进他家,小到水杯大到衣服,他再也没自己动手洗过了。
杨书逸仍穿着那件衬衫,袖子挽起来,小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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