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匠人很多,一车车拆下墙砖和建筑的垃圾直接用四轮马车拉走。
而后……又来了一群戴着藤帽的匠人,开始重新挖地基。
这些匠人分工合作,工程的进展极快,不用多久,便开始砌墙,只是奇怪的事,当墙面砌到了腿高的时候,居然便不砌了,中间留了一个巨大的框架……
紧接着,有人开始小心翼翼的运载着一个个巨大的玻璃来,这样尺寸的玻璃烧制是很不容易的,而且运输起来,也很不便,一不小心,这玻璃便要粉碎,因而,前来安装的匠人,小心翼翼,生恐有一丁点的闪失。
而后,一块块巨大的玻璃,便装配上去,短短十五天之后,一个奇怪的建筑,便开始成形了。
就在所有人都好奇的时候,玻璃开始蒙上了布,里头的人开始进行装饰,又忙碌了许多日,终于……在这一日清晨,人们如往常一般起来。
卖新闻报的货郎,却在此刻扯着喉咙,歇斯底里的大喊:“陈氏精瓷今日开业酬宾……”
一般报郎喊得都是头条的消息。
以往都是一些重要的讯息,可今日……一个瓷器店开业,居然上了头版。
可一听是陈氏,许多人心里就了然了,这就对了嘛,姓陈的那狗东西,又想骗钱了。
只是……若是更细心的人,却又察觉有些不对,因为……大家都很清楚,陈家隔三差五,会有一些产业出来,以往却是从来没有在新闻报中上过头版的。
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这几日……大家骂陈家比较厉害。
也不知什么缘故,反正大家就是想骂。
比如那卢文胜,就是其中之一。
他虽是出自范阳卢氏,可其实,并不算是嫡亲的子弟,不过是偏房而已,久居在长安,也听闻了一些事,自然对陈家带着出自本能的反感。
古人的宗族观念极重,尤其是在这个时代,维护家族,都是出自于本能。
何况,一个家族绝不是靠观念来维系的,同时还有苛刻的家法,有利益共生的关系。
比如这卢文胜,就在长安城里经营了一个酒楼,酒楼的规模不小,从商确实是贱业,在大家族里,这属于不务正业,不过卢文胜本来就不是什么卢氏各房的核心子弟,不过是一个远亲而已。
可即便只是一个远亲,依旧还是可以打着卢氏的招牌,轻易在这长安立足,卢文胜最自豪的,便是自己乃是卢家人。
他看了报,骂了半天,当日约了一个叫陆成章的朋友,打算去那平安坊看一看。
“不为别的,就想看看,这陈家弄什么花样。”卢文胜绷着脸,很认真的道。
那陆成章与他很熟稔,平日里性情也契合,陆成章在长安,只是一个卑下的小官,位列八品,很不入流,此时他满口答应,二人一道坐了马车,便到达了这传说中的陈氏精瓷。
到了这里……
首先给人一种古怪又新奇的感觉。
这铺子,竟是透明的,在一个个连接着屋内的橱窗里,各色的瓷器还未进店,便已展露在了陆成章和卢文胜二人面前。
二人觉得怪异。
“就这个?”卢文胜道:“不就是玻璃吗?现在哪里没有,就是大一些而已。”
“卢兄,你看这瓷器。”陆成章面露出怪异的样子,眼睛看着那瓷器,竟有些离不开了。
这瓷器……在橱窗之中,尤其是在灯火通明的店铺内,居然是完美无瑕一般,表面格外的通透,那釉面上的纹理,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还有釉面上的图案……真是闻所未闻。
当下大唐的瓷器,不是没有,而且还有很多。
可是眼前这瓷器……和当初那等瓷器相比,会给人一种……高下立判的感觉。
店铺里,已经有许多看热闹的人了。
这巨大的铺里,亮如白昼,没有一丝阴影,到处都是灯火,而最令人瞩目的,就是一个个玻璃罩子之下的各色瓷器。
有瓶儿,有茶具,有餐具,功能不一,釉面上的纹理,也各有千秋。
陆成章看的眼睛已经离不开了。
这辈子,没有见过这样晶莹剔透的瓷器。
就如玉脂一般。
只可惜,被玻璃罩子罩着,他没办法伸手去触碰,且这釉面,也是从前闻所未闻的。
“呵……陆贤弟,你看看价格。”
陆成章下意识的低头,一看价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七贯……这么个玩意,它卖七贯?”
要知道,以往的那些瓷器,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功能,不过是一个瓶儿而已,也不过几百文而已,就这……许多人还嫌价格贵了。
陆成章摇摇头:“太贵了,只怕卖不出几个。”
卢文胜点点头:“就这么瓶儿,不过用来插花而已,我在街角那里,四百文就能拿下。这也不过是制的更精细一些。就要这个数,姓陈的狗东西,想挣钱想疯了。”
陆成章也不禁笑了:“是极,谁肯花七贯钱,买一个这么个玩意回去插花?除非是疯了。”
“不过……”卢文胜贪婪的看着瓷瓶,居然冒出一个念头,自己过几日,要去卢家二房,拜见三郎君,若是能送上这么一个礼……倒是……“
只是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不行……
谁买谁傻瓜。
于是……他只微笑不语。
却在另一边,有人指着一个瓷瓶道:“这个……我要了。”
陆成章二人听罢,下意识的看向那商贾模样的人,一副挥金如土,豪气干云的模样。
二人为此人的豪气所摄,心里既羡慕,又隐隐鄙视,这个傻瓜……
可谁晓得,店伙却认真的摇头:“这个花鸟瓶?抱歉的很,这瓶儿今日上的货,只是……已经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