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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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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她看得清楚了一些,这里像是马房,因为她听到附近有马噗鼻的声音,也看到一些草料堆。

    从屋里的光线和温度,她猜测此刻应该是深夜。

    动动僵硬的身子,她发现全身被捆绑得死死的,除了指尖可以动外,其他地方都不能移动,连嘴也被布条勒住,难怪她感到全身麻木。

    是谁把我捆起来的?他要干嘛?她想起在失去知觉前,她正与香儿在长安城赶庙会,结果见到死而复活的堂姊,然后被人打晕……

    呃,香儿?满脸是血的香儿,她死了吗?

    她挣扎著转头,忍受著头晕欲呕的感觉寻找。光线太暗,她什么都看不见,她默默地呼喊她的侍女,可是除了马的移动和噗哧声外,她只听到风的低鸣。

    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夜里温度很低,她的手脚早已被冻僵,为了寻求温暖,她紧咬著牙,费尽全力滚到草堆旁,从干草中汲取暖意。可是随著夜的加深,她越来越冷,不久就在晕眩与寒冷中沉入迷迷糊糊的睡眠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被冻醒,感到口干舌燥,喉咙如同被火烤炙,身上时冷时热,可是她无法移动,无法呼喊,随后再次昏睡。

    忽然,一种令人骇然的感觉惊醒了她,她猛地睁开眼,屋子比原先亮了,从那些漏进的光线中,她知道天已经亮了,可是室内依然很暗、很静,但她有个奇怪的感觉,她并不是独自一人。

    忍著强烈的不适感,她费力地转头,环视室内,于是她看见了他!

    一个身形瘦短、身著黑斗篷的男人正伫立在看似门的木栅前瞪视著她。

    看到她醒来时,他大步走来。他行走的方式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随时会跌倒,但实际上他走得很稳健。

    当他的脚尖碰到她的身躯时,静宁以为他要一脚踩死她,可他没有。他只是在她的面前倏然止步,瞪著一对红眼俯视著她。

    尽管头晕目眩,无法坐起,但她仍以一贯的傲气迎视著这个丑陋的男人。他长相凶恶,宽额头高颧骨,赭红脸,没胡须,目光十分诡异和邪气。

    看著他,一股寒意由静宁心底升起,冰冷的汗水渗透了她的额头和四肢,她觉得血液疾窜、心脏狂跳。但为了不让对方看出她的恐惧,她的目光毫不畏缩地注视著这个矗立在她眼前、威风凛凛的男人。

    “哈,小女人,你果真不同凡响,黑泰那小子真好命!”那人忽然蹲下,身体卷起的寒风渗入静宁的骨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别,可别说你怕我。”那人扯下绑著她嘴的布条。“我侯景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女人敢像你这般跟我对望呢,就凭这点,你注定是我的女人!”

    原来他就是东魏定州刺史侯景!听他自报家门,想起关于这个人嗜血残暴的传闻,静宁一凛,开口道:“若敢碰我,你就死定了!”

    她沙哑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吃惊,那完全不像她平常的声音。

    侯景一听,不气反笑。“呵呵,敢威胁我?有点胆量,那就让侯大爷我看看夫人你有什么能耐吧!”

    说著他俯身就往静宁亲来,静宁想避开他,可是脑袋忽然像被人一剑刺人,痛得她直怞搐,她几乎要因此而尖声大叫。

    而侯景也未能得逞,因为就在他的嘴凑来时,身后有人一把将他拽开了。

    “侯狗子,你别吃著碗里的,看著锅里的!”珈珞尖锐的嗓音让静宁忽略了剧烈的头痛,她惊讶于在这里见到她,可是随后,她明白了,绑架自己的人是她!

    侯景回头,对身后的女人皱起倒立的眉。“珈珞,你这个小蚤货,昨夜景哥哥没伺候好你吗?就连偷个美人香吻都不行?”

    珈珞抓著侯景提醒他。“她是我帮你抓来的,如果不是我,你休想得到她!”

    “可现在她在我手里,你想怎样?”侯景无赖地说。

    “我们事先说好的,你娶我、保护我,我帮你抓到元静宁让你去跟她的男人换回失城,你不能变卦!”

    原来她是为了逃避罪责而想嫁给他,并用自己作筹码。静宁明白了,不由得更加鄙视她。为了追求荣华富贵,她是什么廉耻心都没有了。

    “没问题,早在怀朔我就喜欢你,这几年你是更加有味道了。”他轻浮地拍拍她的脸。“去吧,床上等我去,现在先让我玩玩黑泰的女人。”

    珈珞不放开他。“你为何一定要玩她?你抓她来是要跟黑泰交换城池的,你已经送她的侍女去传信了,他任何时候都会来,你若玩了她,黑泰饶不了你!”

    “放屁!”侯景烦了,厉声骂道:“你再纠缠,我就收回娶你的承诺。”

    珈珞愣住,侯景是她的最后一条生路,如果没有他的庇护,宇文泰绝对不会放过她,于是她破釜沉舟,忽然怞出一把刀,横在静宁的脖子上,盯著他。“你如果不马上娶我,我就杀死她,反正我早就想要她死!”

    侯景见她不是在开玩笑,立刻心软。杀死人质,他不仅失去夺回穰城的希望,还得面对黑泰和主子高欢的双重怒气,他瞻怯了。“好好好,我娶你,马上!”

    就这样,侯景拉著珈珞走了,当门开合时,静宁看到了阳光,也看到珈珞投向她的陰毒眼光。随后,在散布全身的疼痛中,她再次陷入黑暗的世界。

    又一个夜晚到来,在寒冷、饥饿和疼痛中,她模糊地听到门上传来的响声,接著一串重重的脚步走近,睁开眼,一个身材高大、四肢奇长的男人停在她身边。

    当那人俯身解除了她身上的绳子,再为她盖上厚厚的斗篷,抱起她走出寒冷的房屋时,神志恍惚的她偎向他温暖的胸口低声呼唤。“黑泰……”

    “夫人放心,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我这就送你去见黑泰。”那人亲切地说著,把她放在暖暖的毛毡上。

    “照顾她,谁要是敢碰她,我就杀了他!”茫然间,她听见那人说。

    随后,许多人在她身边晃动,可是她看不清他们是谁,当一碗温热的汤喂进她的嘴里时,她干涸的喉咙得到了滋润,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温。

    她张大眼睛想看清这个带给她温暖的人,可是黑暗不放过她,她再次昏迷。

    ***

    深夜的穰城一片宁静,三丈多高的城墙上海隔数尺就有一个士兵在守卫。

    宇文泰身披锦袍,独自徘徊在白霜点点的城楼上。

    这是他夺回穰城的第五个夜晚,侯景虽已退兵,但并未远去,仍在距此不远的灵谷河一带扎营,而高欢正率军越过黄河,似有夺城之意。

    为了保住刚取回来的城池,他已传令赵贵速来增援,估计天亮前他就会到。

    他还派巫蒙率人察看各烽火台,随时掌握高欢的动向。

    可以说,所有的安排都已就绪,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击败高欢和侯景,可是,为何他始终有种不祥之感呢?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穿越寒风冷月直贯他耳鼓。

    “宇文大人──”

    “打开城门,快!”一听出巫蒙的声音,他立刻大声命令,并迅速奔下城楼。

    城门一开,一骑快马奔踏进来,骑在马背上的巫蒙翻身下马,但因怀里抱著一个人而未能站稳,翻滚倒地,那人也跌落地上。

    宇文泰立刻跑过去扶起他。

    “大人,她独自走来,夫人……”巫蒙急促喘气,而宇文泰已经翻过那个被他抱回来的人,认出满头血污的女人是香儿时,他二话不说抱起她跑进城内。

    香儿醒来后,虚弱地说:“夫人被劫,侯景让我给大人传讯……交换城池。”

    “你们是何时被劫的?夫人呢?”宇文泰焦虑地问,听说静宁落到那个没人性的狗子手里,他急怒交加,但仍稳住情绪。

    “三天前的上午,在长安庙会。被劫后,奴婢没见到夫人,两个男人骑马带我到附近,扔下我就跑……”香儿吃力地说著,泪流不止。

    “他要如何交换?”

    “灵谷河,明日午时。”

    “你别担心,好好休息,我会救回夫人!”宇文泰安慰她。

    随后,他调兵遣将,在城内做部署。

    幸运的是,都督赵贵率领的援军提前到达,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于是他命令赵贵死守城池,自己则带著由他直接统帅的两万精兵和巫蒙率领的侍卫队往灵谷河赶去……

    黎明前的灵谷河,幽暗而寒冷,令宇文泰惊讶的是,当他的大队人马在河边刚布阵完毕时,对岸亮起了一支支巨大的火把,火光中,一面书写著「高”字的长形帅旗迎风招展,而傲立旗下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欢。

    宇文泰大吃一惊,想不到高欢的大军尚在路上,他本人却到了这里。他当即毫不示弱地命令自己的鼓手点亮火把。

    霎时,河两岸的火把与天上的月光相融,将河面照得明晃晃的。

    宇文泰首先开口。“高欢,穰城如今在我手中,你若欲夺回,得等明日再战,今晚,我来此不为挑战,请你速速退开,让侯景出来说话!”

    高欢道:“黑泰,你我为争夺穰城必将有番苦战,但我今夜前来并无意与你一争高下。”

    “那你为何而来?”宇文泰警觉地问。

    “解你忧虑,还你至宝。”高欢向后一挥手,一辆带篷小船缓缓从河边的芦苇丛中驶出,行至河中。

    注视著那艘小船,宇文泰的心忽然狂跳,手不由得握住了剑柄。

    “不要紧张,我相信你正为尊夫人而忧,今夜特完璧归赵,并代我的部下向阁下和尊夫人致上万分的歉意。”

    宇文泰一听他提到夫人,再看到船篷内毫无动静,不由得怀疑其中有诈。因为如果是静宁,她绝对不会听到他的声音而无声无息;如果是她,而又沉默无声,那只有一个可能……

    心头猛沉,他当即大怒。“无耻小人,你竟敢加害于一个无辜女人。”

    “黑泰,休得侮辱我高欢!”

    立于河畔的高欢大声阻止道:“大丈夫争天下,以谋略天运决胜疆场,绝不以女人为器!”

    “既然如此,何不让船夫撑船过来?”宇文泰决计一赌。

    高欢说:“我特为送夫人而来,就不会让你空手而归,但为避免伤及无辜,你我得保证今夜不开战、不伤人,若你部首开第一弓,则夫人必死无疑;反之亦然,我部若有人首开此弓,当斩无赦!”

    “可以,我保证今夜不开弓、不伤人!”宇文泰当即表态。

    高欢再挥手,停在河中的小船缓缓向宇文泰驶来。

    小船一靠岸,宇文泰即不顾众人反对跳上船,即便有陷阱,他也得闯。

    护船的士兵看到他,立刻让开了道,他理都没理他们,掀开帘子进了船舱。舱里点了灯,他娇小的夫人静卧在船板上,身上盖著锦裘。

    “静宁!”他跪下呼喊她,可她紧闭双眼如同熟睡的孩子,他拉开那件锦裘抱起她亲吻她的嘴,而那里滚烫的热度和浓浓的草药味把他的心扯痛。他解下身上的斗篷小心地包好她,对著她沉睡的脸发誓。“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他抱著她走出船舱,阔步上岸后对高欢严厉地说:“贺六浑,今夜你送回我的夫人,我感谢你。但她昏迷不醒,绝非毫发无伤。我发誓,今晚且如此,但我黑泰必报此仇,你告诉侯狗子别让我遇到他,否则我剑下誓不留人!”

    高欢护将心切,回道:“错了,祸首非狗子。”

    “是谁?”

    “珈珞。”

    “是她?!”

    “没错,遗害无穷的女人,但如今她不能再祸害你,她已经嫁给狗子。”

    “嫁给狗子?”宇文泰一愣,随即冷然大笑。“真是老天有眼!”

    对岸的高欢也咧嘴一笑。“绝配!”

    随后,他转身上马,对仍然立在河对岸的宇文泰说:“天冷夜凉,尊夫人感染风寒,玉体微恙,为了顺利将她送还给你,我给她服了药,并无害处,只是让她沉睡。等她醒来,你自可得知真相。今夜你我这里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他策马离去,毫不担心身后虎视眈眈的宇文泰会下令杀他个措手不及。因为他相信宇文泰的保证,更因为他知道,他那位强悍的对手此刻心中无战争、无成败,只有一个女人。

    女人,若是真爱,那她将是一个男人生命中的一切,关于这点,他深有体会。

    目送他远去,宇文泰低头看著怀里安静沉睡的宝贝,不由得百感交集。

    敌人?朋友?有时是个难解的谜──

    今夜,他与高欢再次成为朋友,但是明天,他们又将成为战场上的对手。而在那个生死决战的战场,他们注定要厮杀一生,至死方休!

    注二:元辰日即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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