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那么不以为意。
“而且,现在你的状况完全不适合坐火车,短途也不行。”
我只好为说服自己再找了个理由——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突然感冒?我不禁想到这个问题,稍加思索就有了答案,“你昨天真该在浴室里擦干身体再出来。”
亚瑟的语声已经完全浸在迟滞的鼻音里了:
“但是你喜欢。”
“嗯?”我一时不太能理解,“我喜欢……?”
他小声地抽了抽鼻子,手背轻轻捂在额头,每一个音节都被惫懒倦怠地拖长,说的颇为振振有词:
“你说过淋湿的男人很诱惑。”
结合我对亚瑟醉酒、被亲吻、还有生病时的状态观察,我发现只要他不再是他自己——譬如心跳紊乱抑或头脑糊涂时,就会老老实实地说实话。
我哭笑不得地将手覆到他包围着凉意的那只手上。尽管隔着掌间的筋肉和骨骼,我仍感觉到他额迹的滚烫透过指缝渗入我的皮肤。
“很难受吗?那我们现在回去。”我都没察觉到自己正在哄他,把果汁杯拿出他紧攥的手,掏出一把零钱付给酒保,多出账单的部分当作小费。
“嗯。”
他应了一声,亲昵地呢哝,“佩妮。”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你为什么老是无缘无故叫我的名字?”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亚瑟连眸光都虚茫起来,飘忽不定地没有焦点,过了很久才勉强捉住我的脸,霍然前倾上身,拉近到一个亲密无间的距离,腔调柔和,“我叫佩妮的时候,身边有佩妮。”
——瞧,他病得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儿也听不明白,只能随口敷衍地应和着,心下盘算怎么把神志不太清醒的亚瑟弄回旅馆。
他还不太配合我,烫红的脸颊低垂下来,自然蹭住我的颈窝,跟撒娇没什么两样,“我能吻你吗,佩妮?我想吻你。”
我还没回答,他又抬高脸,接着刚才自己的话尾自言自语道:
“不行。我不能让你也生病。”
他皱着眉头严肃地想了想,并拢起直长的食指与中指,指腹按在自己唇间亲了一口,再将手指翻了个面,两指温柔地贴到我唇上。
“啵。”
他发出一个含糊的拟声词,随后薄唇轻扬,愉快地笑了起来。
霎时间,我咽喉一紧,心跳频率猛地蹿升,几乎马上就要撞破胸口。
——就连中学和皮特躲进校长办公室里偷情的那个紧张时刻,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脸红过。
我才想起皮特,酒吧门口就出现了他瘦高笔挺的影子。这几年过去,皮特越来越像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了。他头上歪扣着一顶线绒帽,身穿一件宽大棒球衫和腰际松垮到音乐能看见臀缝的牛仔裤,看见我就咧开嘴不紧不慢地笑了一下。
“嘿,佩妮。”他怪腔怪调地说。
“晚上好,皮特。”
我不想对上一次见面时他粗鲁的表现多说什么,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把亚瑟送回旅馆,我只得向他求助,“你能帮我个忙吗?”
在皮特的帮助下,亚瑟终于顺利地躺回了床上。我给前台打电话要了一袋冰块,覆盖在亚瑟发热的额头间。做完这一切,我一抬眼,发现皮特还没离开。
“我们很久没好好玩儿过了。”
他将我从床头一把拽起来,跃跃欲试地按到墙上,神态急不可耐,“这次干脆当着你睡着的新男友面一起亲热,怎么样?这肯定要比我们在中学校长办公室来的那一回更刺激……”
“没门儿——想都别想。”这个主意太荒谬了,我不暇思索地断然拒绝,使劲挣开了他的双臂,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你疯了吗?!”
他没想到会遭到我的一口回绝,惊愤中还藏了几分困惑不解,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大步上前恼羞成怒地钳住我的胳膊,“原来的你可要有趣得多了……”
我眯了眯眼睛正准备以胯下一记正踢让他好好领会教训,亚瑟的声音突然从被中传了出来:
“滚开,皮特——”*
“……醒了?”
皮特一怔,悻悻摊开手,表情里满是娱乐被打断的遗憾和无趣,“真没意思。好吧,看来我不得不说再见了,佩妮。”
在我真正抬起脚踹他要害之前,皮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我锁好房门,在心里粗略地检讨了一下自己以前选择男友的眼光,再转头望向亚瑟所在的方位:
“你好点儿了吗,亚瑟?”
“……佩妮……你好……”
他答非所问,整张脸大半都蒙在被子里头,嘟囔着发音类似“一封信”的语句。
我发觉不对劲,凑近了床头附身看他。
他睫毛低垂,眼皮底下的眼珠微微颤动。我可以断定他一直在熟睡着,从没醒来过。
那么他刚才说的话……是做了什么梦吗?
显然浅眠中的亚瑟无法给我回答。我走出门去,转身为他关上灯。
“嘿,这位小姐。”
就在隔壁我的房间门口站有一个中年亚裔女人,染着栗色披肩长卷发,气质与形象俱佳,尽管眼角不可避免地浮着绵密的细纹,可红润嘴唇和相得益彰的精致妆容仍让她风韵犹存。
她说着一口纯正地道的威尔士中产阶级口音,手持一朵玫瑰花,略微欠身递到我眼下,“要给你的男朋友买支花吗?只要八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