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有模有样地翻阅着满桌的奏疏,只是嘴角沾着一小块桂林榚屑,刚刚已然并不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处理公务。
由于明朝废除丞相制度,两京十三省大大小小事务的决策权都落到皇帝身上,故而大明皇帝的公务其实很繁重。
当然,每个皇帝都有着自己的应对方法,朱元璋和朱棣用勤劳来经营这个王朝,正德皇帝直接甩给司礼监,而隆庆更多是偏信于内阁的票拟决策。
“臣徐阶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阶来到这里,当即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隆庆将手上的奏疏放下,仿佛这才从工作的状态苏醒过来,抬头对着徐阶温和地道:“徐阁老,您来了,平身!”
“谢皇上!”徐阶虽然已经看破隆庆自欺欺人地给人营造一个勤奋皇帝的好形象,但自然不可能捅破这个事情,显得恭敬地谢礼道。
隆庆眼睛复杂地望向徐阶,只是话到嘴边,却是突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其实今日免朝的起因并不全是他想要懒床,而是缘自于户部。
在前几年,他虽然顶着藩王的身份,但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封地,偏偏?米还经常被克扣,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现在他总算是熬出了头,除了册封自己的女人外,亦是想要向皇后和妃子赐赏一些金珠首饰,故而他便向户部要银子。
只是户部尚书葛守礼的态度变得异常强硬,声称户部已经没有银两,却是不肯从太仓将银子拨到内库,让到他心里很不高兴。
这原本是他跟葛守礼的一次商谈,偏偏传到了那帮科道言官的耳中,他们纷纷上疏弹劾于自己,更是引经据典将这种贪图享乐的奢靡行径跟亡国之君划上了等号。
他心里是那个气啊!他父皇时常向户部要求调拨十万白银到内库,都是无不应允。只是轮到他要一些银子给妃子买点金银珠宝而已,怎么像是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了?
关键户部并不肯给钱,他亦没有问责于户部,那些金银首饰一件都没有买到手,你们现在骂个球啊?哪怕泥人都有三分火,何况他还是堂堂一国之君?
正是如此,他今天在暖洋洋的被窝里突然耍起了小性子,便是决定进行免朝,好好抖一抖他这位皇帝的威风。
“不知皇上召臣过来所为何事呢?”徐阶看着微微发呆的皇帝,却不知道隆庆心中所想,便是主动进行询问道。
隆庆这才回过神来,当即将心里的疑惑抛出来道:“徐阁老,现在财政当真如此困顿,连拨点银两给朕应急亦不可吗?”
“大明财政原本富足,只是先帝大兴土木,不仅要从南边运来珍贵的金丝楠木,而且从各乡各卫所调征大量的工匠来京,每日所费甚巨。像是显陵的祾恩殿工部给的造价预算是七十二万两,但并没有计算征调工匠所需的开支,如今的财政确实是捉襟见肘!”徐阶心如明镜般,当即将过错推给嘉靖道。
隆庆听着这个答案,却是蹙着眉头道:“那当如何是好,今后朕岂不是买不着首饰了?”心里一着急,便是生起一个主意道:“朕在潜邸之时,便听到殷师傅和张师傅对刁民册极为推崇,这革新之法是否可取?”
站在旁边的冯保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不由得扭头望向了徐阶,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徐阶没想到隆庆竟然生起这个心思,当即抬眼望向隆庆郑重地道:“皇上,传承不泥古,革新不离宗。治国之道在于明君贤臣,而今皇上为明君,那么朝廷重在……用贤,而今朝野多有贤德之人!”
“那……都有谁呢?”隆庆被徐阶如此吹捧,当即来了兴致地询问道。
徐阶倒没有自卖自夸,当即如数家珍地道:“内阁有李春芳、郭朴,其贤德鲜有人能及。六部有昔日辅助皇上的吏部左侍郎陈以勤和现任刑部尚书黄光升。翰林则有侍读学士张居正和殷士瞻两位在贤德的后辈。皇上若要治理好大明,用这些人便足矣!”
“只是这财政当如何解决?”隆庆微微地点头,但仍然记挂着银子的问题道。
徐阶显得胸有成竹地道:“解决财政的问题,可归为商贾小道。大明要的是明君贤臣的治国大道,只要大道正确,财政这等小道焉有不解之理?刁民册有违祖制,可谓是大明之根本,动则伤及大明两百年基业。若是想要解决当前的财政问题,最有效莫过于加征加派,临时增加一些税收便能渡此难关!”
“朕可闻,正是因为这些年频频加征加派,致使大量的流民涌进京城!”隆庆的眉头微微地蹙起,当即提及一件事道。
由于他的正妃和侧妃跟林平常走得近,关于京城流民的事情亦是传到了他的耳中,故而脑子当即涌起了这个顾忌。
徐阶显得不屑地道:“这是某些人夸大其词罢了,大明亿兆子民,焉不会有些逃不过生老病死?今皇上是圣明君主,京城各个衙门和地方官员只要各司其职,那么百姓便会有盼头,自然不会再轻意离开故土。纵使现在日子过得艰苦些,这咬咬牙总会过去,我居家亦是吃着粗茶淡饭,反倒比那么整天大鱼大肉身体要强!”
“那遗诏上……”隆庆犹豫了一下,便是将最为担忧的事情抛出来道。
徐阶的嘴角微微上扬地道:“老臣并非是要皇上违背遗诏推行加征加派,而是想告诉陛下所谓的刁民册亦不过是小道,只要陛下坚持大道,那么便会有很多手段解决财政问题,而不用触动大明的根基!”
“徐阁老果真是老诚谋国啊!”隆庆心里装着大明的基业,显得暗暗地害怕道。
徐阶当即跪在地上,眼睛泛起泪花地道:“臣肩负先皇顾命之任,又幸遇圣明君主,臣虽不才,但必定为皇上鞠躬尽瘁!”
“徐阁老,你无须如此,快快请起!”隆庆想着这位首辅这阵子以来一直袒护自己,看着他如此忠心耿耿的模样,当即便是高兴地抬手道。
徐阶从地上站起来,眼睛仍然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
站在边上的冯保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当年如此精明的嘉靖都被徐阶所蒙骗,隆庆这种傻白甜恐怕是要步他老爹的后尘了。
离开乾清宫,徐阶在走出乾清门之时,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嘴角不由得微微地扬起。虽然迎来了新朝,但一切已然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个朝堂仍然是他徐阶作主。
正是这时,东边突然涌起一团乌云,正是朝着这里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