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正在寝室小寐。”汉化程度最深的龟兹妃,白卓答曰。
“且去通禀。”何后柔声笑道:“问蓟王可愿见我。”
“下妾不敢。”白卓再拜而去。
如此动静,刘备岂能不知。白卓闪身入内,替夫君打理好一切,这才引何后入室。
“臣……”刘备挣扎欲起,却被何后所阻:“蓟王且安卧。”
白卓取来坐榻。何后独坐刘备榻前。窦氏、何氏,陪坐一旁。
见刘备丰神如玉,面色红润。与形如枯槁的大将军何进,不可同日而语。何后笑问:“王上无恙否?”
“禀皇后。正如太医令所言,怒血攻心,一时闭气,乃至昏厥。实无大碍。”刘备如实以对。
“昨日,若非陛下亲临,王上会纵火否?”何后再问。
“实不相瞒。若非陛下亲临,大将军除去幼子,满门皆休矣。”刘备字字肺腑。
“难不成,王上竟也以为,王美人乃我毒杀。”何后泫然欲泣。
“非也。”刘备摇头:“正如皇后所言:‘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王美人自诞下次皇子,便是皇后‘眼中钉,肉中刺’。早欲除之而后快。而陛下……”
“陛下如何?”何后眸中一亮。
“陛下亦深知我朝‘内忧外患’。故欲先除内忧,再去外患。如此,可保大业,延国祚。善待嫡母窦太后,便是此因。”刘备虽未言明,以何后之智,焉能不尽知。
这便替刘备说完:“如王上所言。我煌煌天汉,时至今日,已病入膏肓。遍生‘内忧’、‘外患’。‘美人不死,内忧不止’。‘杀其母,立其子’。亦是陛下心中所想。”
刘备一声轻叹:“皇后聪慧,母仪天下。若能全‘家国天下’,何愁国祚不继,社稷长存。”
“蓟王且说,我当如何做?”皇后肺腑发问:“试想。陛下无兆而崩,若我垂帘。大将军能与内官共存否?”
“不能。”刘备摇头。
“若大将军,誓诛内官。与前大将军窦武,如何?”皇后再问。
“窦大将军称‘三君’,仍为宦官所败。何大将军,远不及也。”刘备亦实言以对。
“如此说来,我何氏一门,当步窦氏之后尘。那时,只剩我孤儿寡母,蓟王辅我皇儿,又与佐次皇子何异?”
刘备不由一滞。
何后,竟有此见地!
既已交心,何后也无所顾忌:“陛下早崩,剩我孤儿寡母,自当以王上马首是瞻。皇次子能给王上的,我‘母子’又何逞多让?”
正说着,白卓捧药而入。做戏做全套,蓟王既卧床,自当按时服药。
本想趁用药,寻机送别。
不料药到床前,却被皇后伸手接过。
只手捧药,只手解开丝带。狐嗉大氅怦然滑落,灯下一身春宫薄衫,玲玲剔透,纤毫毕现。
陪坐一旁的何氏,顿时娇颜欲滴,羞愧难当。日防夜防,皇后难防。密室之中,皇后狐嗉大氅之下,竟宛如无物!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谁又敢张扬。
刘备目光清澈:“皇后终归是皇后。天下无人能及。”
何后嫣然一笑,顾盼生姿。先取碗中琉璃“方寸匕(药勺)”,舀起一匕药汤,举至唇边吐气如兰。待吹温后,正欲喂食,又轻轻取回,将药汤含入檀口。须臾,微微探出舌尖,将半匕吐回,以示无毒:“蓟王,请饮药。”
琉璃匕中,玉液剔透。尚有一丝晶莹的悬丝,连在皇后丰润的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