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耐心翻看着送上来的奏疏,尤其是徐渭的那一篇,更是百看不厌。以徐渭的才华,卯足了劲儿夸奖一个人,保证会让你脸红的。
徐渭是嘉靖三十五年考中进士,入朝十年,所见所闻,十分广博,他重点提到了开海、抗倭、御虏几项,认为功业最大,远胜历代。
以开海为例,之前几度兴废市舶司,成化年间,市舶银最多一年不过二十五万两,而嘉靖四十三年,市舶银逼近六百万两,比成化年间多了二十多倍,甚至超过了田赋,占到了赋税的五成以上。
同时,经由市舶司的货物,每年也超过了八千万两,海贸空前繁荣,丰厚的赋税收入,使得朝廷能够从容抗倭。
徐渭煞有介事提到,东南每年军费过两百万,百姓却能安居乐业,民心安定,为历代所未有。
如今倭寇已经平定,东南的军费逐渐转移北上,下一步朝廷的重点是编练骑兵,反击北虏俺答,或是五年,或是十年,平定北虏有望。
徐渭总结认为,国势虽然不及洪永仁宣四朝,然则陛下励精图治,臣工鞠躬尽瘁,大明以有中兴之势,陛下居功厥伟,一两宵小,如何能诋毁吾皇之明……
看到如此真知灼见的奏疏,嘉靖心里头好受了很多,这么看起来,他的确做了不少的事情,虽然比不了成祖爷,可是相比历代皇帝,总是要强了许多。
高兴的劲儿刚上来,吴太监从殿外灰溜溜进来,进门就往旁边躲,生怕嘉靖看到他。一副做了坏事,不敢见家长的德行。
“滚过来!”嘉靖闷声道。
吴太监连忙跑了几步,跪在了嘉靖面前。
“奴婢拜见皇爷,皇爷龙体安康,奴婢看着十分欢喜,皇爷真是有百灵相护的天子,要不了多久,龙体就能康复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嘉靖哼了一声,“朕问你,那个畜生是不是不肯答应?”
提高了海瑞,吴太监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脸上的五官扭曲,整个人变了模样。他跟着嘉靖二十几年,什么风浪都见过。
别说小小的户部郎中,就算是尚书侍郎,平时风光无限,到了诏狱里面,就软得和面条似的,怎么摆布怎么听。
就拿不可一世的严世蕃来说,被关在诏狱,也是那么一回事,背地里还偷着哭鼻子,真是让人可发一笑。
唯独这个海瑞,油盐不进,就是一个榆木疙瘩儿。
跟他说软乎话没用,说狠话更没用,道理讲不通,人情更讲不通。
“皇爷,奴婢都去了三次了,是真的没办法了,奴婢告诉他老母年高,妻子怀孕,要是他死了,家人就完了。他却说自古忠孝难两全,既然为官,就要为国为民,仗义执言。这也是老母教导的,在膝下承欢是小孝,尊奉母训才是大孝,老母若是知道他为国尽忠,也会赞同的。奴婢又说,既然想做忠臣,为什么要和陛下对着来,辱骂君父。他又说,奏疏所言,全都是事实,没有一字虚假,没有半字捏造,说实话如何是辱骂君父?致君尧舜,解民倒悬,直言进谏,乃是臣子的本分,也是太祖爷的圣训,他不能违背,更不知道错在哪里……”
“不要说了!”
嘉靖气得掀起桌案上的奏折,统统扔到了地上。
“畜生之心,固不可彻!”
好吗,海瑞成了固执的愚公了。
吴太监眼睛一两,“皇爷,奴婢以为和乱臣贼子,没有什么好讲的,奴婢这就去动用大刑,凭着东厂的十八般手段,保证能让他低头认错。”
“呸!”
嘉靖狠狠啐了他一口,“没脑子的蠢材,你忘了几年前的俞大猷吗?还敢吹嘘东厂的本事,朕都替你们丢人?”
吴太监被骂得一缩脖子,“皇爷,那也不能放过,要不干脆杀了算了!”
这回连话都懒得回了,等着他的只有吃人的目光,吴太监也赶快把脑袋埋在了胸膛里,不敢多说一句话。向他这种读书不多,又只学过《葵花宝典》的宦官,除了以猛服人,争强好胜,好勇斗狠之外,实在是没有太多别的招数。
关键时刻,还要靠着嘉靖自己想主意——嘉靖仔细研究过海瑞的档案,这家伙以举人身份入仕,十年之间,做到了五品京官,不得不说,道行不浅。
只是这位一路做官,却一路得罪上司,当教谕的时候,就因为立而不拜,得到了“海笔架”的绰号。
后来唐毅南下开海,挑中了海瑞,充任晋江知县,坦白讲,为了开海,筹建市舶司,海瑞做了不少的事情,是...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