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徐华亭是想把百官俸禄的事情先解决了?这倒是一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百官俸禄有了着落,就不会跟着起哄了,只是他要从哪里弄银子?”
唐毅呵呵一笑,“暂时还不清楚,咱们拭目以待吧。”
……
腊月二十三,正是百官发俸禄的时候,天还不亮,一大帮官吏就跑到了户部的广济仓,等候发放俸禄。
辰时一到准时发粮,还真别说,这一次朝廷竟然如数发放,有银子,有粮食,官吏们虽然不满,可见到了钱,却也没什么可说的。
大冷天,赶快回家,准备过年吧!
可是刚领了三四个人,轮到了国子监司业李清源,他接过了一袋银子,没急着装起来,而是倒在了手上。
发放俸禄的官吏还赔笑说道:“请大人放心,都是上好的细丝银锭,绝不会出差错。”
李清源看了看,突然抓起一锭元宝,高高举起,声色俱厉!
“大家伙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齐刷刷看去,原来在银锭上竟然有一个戳子,凑到近前辨认,能看出“合盛元”三个字,有人还没明白,李清源却是狠狠一摔。
“诸位年兄年弟,诸位同僚,这是从商人手里借来的银子,朝廷没有银子了,就拿盐税抵押,换来了一百万两,这银子大家伙能要吗?”
一句话,全场都炸了。
说是官吏,其实还是科举考出来的文人,文人好什么,面子!
虽然唐学广为流传,官吏们不再耻于谈利,可是从商人手里借钱,还是让官员们感到极大地侮辱,士农工商,让一等人向四等人低头,指着他们的钱过年,每一个官员都脸上火辣辣的。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和户部的人就吵了起来,结果越吵火气越大,最后竟然变成了全武行,户部被打伤了好几个人,广济仓不得不提前关门。没有领到俸禄的官员一肚子火,如果说之前去西苑,大家火还仅仅是怨恨阉竖,痛恨妖道,这一次连徐阶和六部尚书都恨了起来。
好一个徐阁老,你身为首辅,弄得国库空虚,没钱发俸禄,竟然要向商人伸手借钱,简直是士林之耻,奇耻大辱!
这回是天王老子也压不住了,弹劾,一定要弹劾!
京城的官员纷纷上书,第一天就有五十多份弹章,送到了内阁,转过天,竟然有一百多份,矛头所指,徐阶首当其冲,户部尚书高耀同样被骂得狗血淋头。
……
“阁老,下官有罪,请阁老责罚。”
高耀直挺挺跪在徐阶的面前,什么话也没说的,他也是为官几十年的老臣,在这个关头,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知道自己完了,任何辩解都是没用的,还不如老老实实认罪,把一切都扛下来。
徐阶的心里却不这么看,他认为这根本不是纰漏,而是有人故意陷害,徐阶授意高耀向商人借钱,发放俸禄,还特意交代过,要把借来的银子交给兵部,把原来拨给兵部的银子送到广济仓。
丘八没有穷酸文人那么讲究,有银子花就成,管是哪里来的。
结果仓促之下,竟然出错了,原本的军饷变成了俸禄,由于时间紧急,又来不及重铸,就发了下去,才弄得百官沸腾。
兵部尚书是杨博,借钱的商人又是山西的票号,谁让徐阶厌恶唐毅呢,交通行一系的根本插手不进京城的业务。
事情出了,第一个值得怀疑的就是杨博,老东西嫉恨把他从吏部赶走,故此暗中下黑手。
徐阶气得咬牙切齿,“高部堂,你先回去,左右没有几天过年,老夫会想办法压下去的,你不要多管了。”
徐阁老难得爷们了一回儿,主动替部下扛起了责任,高耀感恩戴德,羞愧离去。接下来的几天,弹劾的奏本一天比一天多,滔滔洪流,势不可挡,谁知徐阁老就是有个韧劲儿,也不请辞,也不叫苦,闷着头做事。
嘉靖看在眼里,难得对徐阶生出了一丝好感,他还是懂事的。
“传朕的旨意,圣寿宫修好了,朕要搬到圣寿宫,他们不是愿意写吗,就让所有人都写贺表,少了一份,朕严惩不贷!”
嘉靖杀气腾腾说道,黄锦连忙去传旨,百官有再大的怒火,再多的意见,只敢对朝廷大员发,却不敢对嘉靖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几十年来,乾纲独断,嘉靖就是笼罩在京城的乌云,谁敢升起反抗的念头……只是凡事都有例外,一个瘦削的南蛮,挺直脊背,满脸刚毅决然,在油灯之下,奋笔疾书。
“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臣海瑞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