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面对着严阁老,徐阶也没有这么发愁过,进退维谷,怎么做都不对,可改如何是好?
正在徐阶没注意的时候,小铃铛响起,张居正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毕恭毕敬,到了徐阶的面前、
“师相,弟子这里有点东西,请您过目。”
徐阶漫不经心捧起来,可是看了两眼之后,就神情激动,紧紧抓着,“快,快把花镜给我。”
拿着老花镜,徐阶仔细看去。
厚厚的一摞,足有十几封信,都是胡宗宪写给严嵩和严世藩的,语气之肉麻,态度之谄媚,简直令人作呕。
书信往往还附带着礼单,每一次送礼都价值十几万两,甚至有三五十万两的巨款,真是好大的手笔。
疆臣结交近侍,引以为奥援,这可不是小罪名,足以杀头的。总算是抓到了胡宗宪的把柄,徐阶先是高兴了一下,可接下来就皱眉了。
如果在一年前,绝对足以干掉胡宗宪,可是如今严家倒台了,胡宗宪老老实实回京接兵部,所谓的图谋不轨不攻自破,最多就是为了抗倭,忍辱负重。
还要感谢这一次的风波,由于各地卖力的宣传,俞大猷成了天下第一的勇将,忠心铁胆,而胡宗宪也洗刷了曾经的骂名,变成了运筹帷幄,一心报国的忠良。
想要凭着几封信,就干掉胡宗宪,搞不好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会让人家说诬陷俞大猷不成,又要重兴冤狱,对胡宗宪下手。
“唉,晚了,叔大,要是当初……唉!”
张居正老脸通红,早有这些证据,直接对胡宗宪下手,也不会如此被动。
好在他是心志坚定的人,既然做了就不悔,当务之急,是把丢失的分数补回来,他低声说道:“师相,您往后看。”
“嗯!”
徐阶翻到了最后一页,正好看到了胡宗宪代拟圣旨的一段,仔细看了三遍,徐阶突然想放声大笑,把胸中的怨气都抒发出去。
好啊,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代拟圣旨,窃取天子威福,别说强悍如嘉靖,就算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容忍。
胡宗宪超出了人臣的本分,士林也容不下他。张居正面上带笑,“师相,这一回胡宗宪可死定了,唐毅还有脸替他辩护吗?弟子敢说,胡宗宪所作所为,唐毅一定都知道,甚至参与其中,消灭他们,就在此一举了!”
徐阶到底是老狐狸,很快冷静下来,他仔细看了看书信,突然厌恶地扔在一边。
“不过是抄录的而已,又没有胡宗宪的印信,如何能给他定罪?”
“师相多虑了,真本自然有,只是不在弟子的手里。”
“在谁的手里?”
“严世蕃!”张居正答道。
“是他!”徐阶听到这三个字,就想起那一张令人讨厌的面孔,要不是出了眼前的事情,徐阶早就策动手下言官,把严世蕃给废了。
新仇旧恨,还没算呢,他会帮自己的忙?
别又是一个陷阱吧?
徐阶充满怀疑,看了张居正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说清楚?”
张居正心里头发苦,自作主张之后,老徐就不再相信他了。
“师相,严世蕃在江西听到了风声,他秘密派遣罗龙文进京,他说手上有胡宗宪的罪证,愿意帮着师相,斗倒唐毅,只求师相能赦免他的罪名,帮着他重新起复。”
徐阶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你怎么看?”
“师相,弟子以为胡宗宪当年为了结好严家父子,极尽谄媚之能事,严世蕃又为人阴险毒辣,他为了控制胡宗宪,手里头有一些把柄,并不奇怪。”
“我问的不是这个。”徐阶皱着眉头道:“严世蕃他究竟打得什么算盘,你心里可有数?”
无论如何,唐毅只是新患,严家是十五年的旧疾,徐阶可不想替严世蕃做嫁衣裳。好在张居正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道:“师相,弟子以为严世蕃没安好心,他未必想要师相赦免他,而是盼着您和唐毅杀一个你死我活,到时候两败俱伤,他的机会也就来了。”
徐阶思索了半晌,认同了张居正的判断。
严世蕃和唐毅,都是他心头的病,可是该如何下手,真是伤脑筋啊?
足足沉默了一刻钟,徐阶缓缓说道:“叔大,你去找人上书、”
“是弹劾胡宗宪吗?”
“不,是严世蕃!”徐阶突然露出了一丝阴险的笑容,仿佛老狐狸附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