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踱步,思索了半晌,突然一拍脑门。
“哎呀,默林兄,你好像领会错了徐阶的意思?”
“哦?”胡宗宪顿时好奇问道:“怎么讲?”
唐毅仰头望着外面的天空,浓云翻滚,霎时间占据了半边天空,又黑又浓,要不了多久,一场大雪又要来了。
“默林兄,我大明朝能呼风唤雨的只有皇帝,至于让风雨吹到何人?唯有内阁!徐华亭是要告诉你,严党必然倒台,他们倒台掀起的大风浪,是会吹到东南的,你难以幸免,但是你要做得好了,有别人帮着你说话,不至于身败名裂。”
听唐毅这么一分析,胡宗宪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喜交加,问道:“莫非说徐阁老是答应让我倒过去,他就保我的平安?”
唐毅突然促狭一笑,“也对也不对,总而言之,看你自己领悟了,我也说不好。”
不带这样的!
胡宗宪简直要哭了,他久在东南,和倭寇之间尔虞我诈,整天斗心眼,胡宗宪是驾轻就熟。可是到了京里,这些大人物高来高去,跟猜谜似的玩法,他就适应不了了。
就拿徐阶这话来说,你往好处想,往坏处想,都有道理,究竟该怎么选择,真是让人为难。
看到胡宗宪可怜巴巴的样子,唐毅不由得叹口气,“默林兄,咱们掏心窝子说一句,严徐之间的事情,你身为疆臣不该掺和不进来的。最多就是等待两方决出胜负,你表示表示也就是了,毕竟这天下还是陛下的,只要陛下倚重你,或许麻烦还不大……”唐毅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想起胡宗宪历史上的凄凉下场,他不由化为一声长叹。
胡宗宪脸色铁青,咬了咬牙,“行之,我非是不舍权位,奈何倭寇未平,心有不甘!只是这一次,老哥真的遇上麻烦了,我给徐阶送礼的事情,让严世藩知道了!”
“啊?”
唐毅惊呼了一声,“我说默林兄,你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啊,严世藩多小心眼的一个人,他肯定要报复的!”
“他已经报复了。”胡宗宪无奈道:“严老夫人去世,我本来是带着厚礼,前去吊唁,结果被严世藩赶,赶了出来!”
胡宗宪满腔悲愤,把拳头攥得咯咯响,他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连续碰壁,一张老脸往哪里放?
更令胡宗宪难堪的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徐党态度晦暗不明,严党那边又怨恨自己,不论谁出手,都够他喝一壶的。
和唐毅不一样,胡宗宪虽然位高权重,可是他的根并不深,加上这些年他做事不够小心谨慎,得罪了不少人,有一大帮言官磨刀霍霍,想要对胡宗宪下手呢!
失去了严党庇护,他瞬间就会沦为靶子。
而且在严徐交锋的关键时刻,朝廷新旧交替,最重要的就是兵权,千万不能出乱子,拿下胡宗宪,斩断严党一臂,徐阶不会放弃这种好事情的。
唐毅闷着头琢磨了一会儿,不由得摇头苦笑,“我说默林兄,你怎么混到了这个地步啊?”
“嗯!”
胡宗宪沉着脸,不说话。
满腹的韬略,领兵打战的学问,面对着朝局,全都一点用处没有。
无力,就是无力!
自古以来,带兵的论心眼,就是玩不过文臣。立地成圣的王阳明如何,还不是被吃得死死的,再往前算,岳飞啊,狄青啊,不都是被人家活活玩死了。
官僚体系的进步是非常快速的,领兵大将已经没有了成功造反的可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无可奈何的事实。
尤其是胡宗宪,他爬得太高了,下场几乎是注定了。
任凭唐毅有通天的本事,想要帮他,也是难上加难……不对,等一等!
唐毅突然想起了刚刚见过面的老严嵩,他说要把严党的力量交给自己,如今胡宗宪又出现了。
是巧合,还是有意设计的?
唐毅凑到了胡宗宪面前,凶巴巴说道:“默林兄,你告诉我一句实话,是不是严阁老让你来的?”
“严阁老?怎么会?”胡宗宪惊讶道:“行之,你莫非以为我要算计你?”
唐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不是默林兄算计我,而是严嵩把我给算计了!”唐毅又沉思了许久,虽然他很不情愿被人家利用,可是严嵩这步棋走得太高了,他不得不接下来。
胡宗宪只见唐毅拧眉瞪眼,一脸的苦大仇深,心说进了京,怎么都神经质了,说出来的话奇奇怪怪,摸不着头脑。
屋子里压抑得让人窒息,突然唐毅开口了,“默林兄,有没有兴趣接兵部尚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