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盐作为一项绵延几千年的暴利行业,发展到了明朝,有着完备的产、供、销体系。
国初的时候,施行开中法,把食盐和边防紧密联系起来,商人们向九边运输粮食,换取盐引,拿着盐引到盐场换取食盐,然后再运到指定的区域销售。
成化、弘治之后,开中法被破坏,商人们转而向户部缴纳税银,换取盐引。在市舶司开放之前,朝廷的岁入四百万两出头,有将近二百万两来自食盐,利润之丰厚,可见一斑。
“开中法原本破坏了一半,鄢懋卿这家伙上书重划盐区,是要把另一半也给废了,真是好大的手笔,好大胆量!”
徐渭赞叹说道。
食盐的销售区域,是严格划定的,比如梧州盐只能销售到田州、龙州、柳州、南宁、浔州、庆远、思恩、太平。
广西盐卖到长沙、宝庆、衡水、永州、全州、道州、桂林。
两淮食盐在南直隶,能贩卖的区域是应天、宁国、太平,扬州、凤阳、安庆、池州、淮安、泸州。
其他的盐场也都如此,有着详细的规定,想要调整,必须经过朝廷核准。
而且凡是越境夹带食盐,超过三千斤,就要判处充军的刑罚。
鄢懋卿的奏疏里,他建议放弃以州为单位的区分办法,转而用省来划分。
十三个布政使司,每个布政使司设立一个巡盐道,专门负责销售食盐,征收税负。鄢懋卿夸口,只要按照他的办法,盐税可以恢复到五百万两,超过市舶银。成为朝廷首屈一指的财源。
唐毅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鄢懋卿的设想嗤之以鼻,反而自己研究。唐毅觉得他的想法很有可取之处。
大明的盐税收不上来,很大程度就是执行力度不够。如果食盐的销售区域,和布政使衙门管理的区域重合。
地方衙门为了政绩,也会出工出力,帮着征收税款。要说达到五百万两每年,唐毅并不怀疑。
太祖和成祖的时候,都能超过一千万两,如今大明的人口至少增加了三倍,按照国初的时候。应该是三千万两,结果只收去去五百万两,多吗?
一点都不多!
但是能做到吗?
唐毅一点都不看好,同样的,徐渭他们也相当不看好。
“鄢懋卿的做法实际上是减少了食盐销售区域的数量,而有实力囊括一省的盐商并不在多数。换句话说,鄢懋卿只顾着顶尖大盐商的利益,把其他中小盐商给牺牲掉。”曹子朝精辟地分析道:“行之,你觉得鄢懋卿会不会成功?”
“唉,我倒是希望他成功!”唐毅长长叹口气。“盐啊,说穿了就是海里面的,俯拾皆是。挖个坑,引入海水,晒干了之后,就是大把大把的食盐。偏偏自从汉武帝将盐铁收归国有之后,历代在盐政上面不断动心思,结果确实越弄越乱,盐价飞涨。多少穷苦人家,一年到头,剩下的一点钱都花费在食盐上。”
唐毅叹道:“都说横征暴敛可怕。可是我大明的田赋有多少?一亩地一斗而已。能值多少银子?一斤食盐却要七八分银子,一个壮丁一年要吃十斤盐。妇人也要七八斤盐。算来算去,盐商对老百姓的盘剥。十倍与朝廷。道德经有云,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可眼下呢,食盐不算难得,却被弄上天价,根本就是伤天害理!”
很少见到唐毅这么大的怒火,几个兄弟低着头,仔细琢磨着,不得不承认,唐毅说的话太有道理呢!
他们平时注意到的是官吏横征暴敛,欺压百姓,注意到地主催租,把人逼上绝路。却从来没有想过,不起眼的食盐,竟然是祸害百姓的罪魁祸首。
原本大家处于党派之见,都希望鄢懋卿倒霉。
可是现在一想,却有了更高远的见识,王世懋就说道:“行之,这么说鄢懋卿弄得事情,正好是大盐商和小盐商争斗,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岂不是更好?”
“我看不像!”徐渭摇头,“敬美,你把事情想简单了,我估计是鄢懋卿自作多情。”
“怎么说?”王世懋追问道。
“很简单,鄢懋卿想用这一招分化盐商,但是盐商未必会上他的道,要是这么容易对付,盐商也不会长盛不衰了。对吧,行之?”
大家把目光落在了唐毅身上,唐毅突然笑道:“你们都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们的算盘。”
“行之,那你说说,鄢懋卿会不会成功?”三个人异口同声问道。
唐毅仰起头,长长叹息道:“如果鄢懋卿能秉持一颗公心,少一点杂念,或许有戏,否则,他只会捅一个大马蜂窝,非要把他蛰死不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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