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奉唐毅为老师,隆庆也钻研过唐学,算是同门师兄弟。很快就明白了申时行所说的问题,历代以来,包括大明在内,都存在钱荒问题,中原大地金银产量有限,很多偏僻的地方缺少货币,不得不以物易物,这在唐毅的书中,叫做自然经济。
隆庆印象深刻,诚如吴天成三个人所说,一条鞭法看起来是对巨室大户下手,实则还会损伤到普通百姓,老百姓已经够穷了,要是再来这么一手,岂不是要破家败业,走死逃亡吗?到时候天下可就乱套了。
“唐师傅,朕听说市舶司开辟之后,大量金银涌入,百姓们手上还是没钱吗?”
提到了银子,隆庆的反应竟然比高拱和张居正还要快半拍,不得不说,术业有专攻,老朱家人对钱都敏感。
“启禀陛下,的确大量的金银流入,缓解了很多,但是这些金银主要集中在东南,集中在城市,而一条鞭法,是针对村镇乡下,难免会出现货币不足的想象。不法奸商,趁机敛财,高息放贷,趁机盘剥百姓,也是可能的。”
隆庆微微点头,这时候吴天成突然又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还不止如此,光是征银,弊端还是有的。”
“讲。”隆庆对吴天成的眼光,相当赞许,充满鼓励说道。
“如果朝廷征银,那发放俸禄,军饷,都有什么?”
这话是问张居正的,顿了顿,张居正沉声道:“自然是银子。”
“那再请问,银子能吃能喝吗?”
李幼滋把眼睛一瞪,“你这不是废话吗?银子虽然不能吃喝,但是发放到了下面,官吏士兵自然可以自己采购粮食,用不着你操心!”
吴天成胸有成竹,呵呵一笑,“如果是一两个人,或许不用操心,可是朝廷几万官吏,九边百万雄兵,光是发银子,这么多张嘴,市面上的粮食够用吗?会不会造成粮价飙涨,而粮价上涨,相对的手中的俸禄能买到的东西就会变少。“
吸!
金殿的官吏脸色就是一变。
吴天成又借着说道:”据听说九边历年都要从外地调拨粮食,本地的产粮根本不够用,这时候光是发银子,粮食却运不上来,会不会影响到士兵的吃饭问题?”
这几句质问,包括张居正,甚至高拱在内,脸色都是一变。
说实话,针对一条鞭法,实行了好多年,高拱和张居正都是才智卓绝之辈,针对会出现的弊端,都想出了很多对策,不然也不敢站在这个台上。
但是不得不说,他们的确把问题想简单了,或者说,他们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然不是那些只会坐而论道的清流。
吴天成虽说是唐毅的徒弟,可是他几十年来,除了算账,就是经营交通行,整天和钱打交道,论起寻觅商机的本事,他在当世至少前五名。
韩德旺也不简单,他们家几代小吏,靠着唐毅提携,进了顺天府,又调到户部,学历不行,愣是能做到五品郎中,足见他的办事本领一流,对于下面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一清二楚。
相对来说,申时行算是弱的,不过他也要比普通读书人强多了,首先申时行早年读书受了很多苦,他甚至要寄人篱下,改姓徐,考中状元之后,才认祖归宗。早年的经历让申时行熟悉民生艰难。其次唐毅对他悉心指点,深得唐学精髓,再有他又到了地方跑了几年,不是那种浮光掠影,是真正沉心静气,去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收敛他的状元光芒,去用心看,仔细体会。
当初他也疑惑过,可是直到今天,申时行满怀感激,偷眼看了看老师,眼泪差点流出来。不经一番寒彻骨,哪有梅花扑鼻香!师父是真有先见之明啊!
他们的话语,可谓是一鸣惊人。
原本喊得震天响的一条鞭法,竟然漏洞百出。包括赵贞吉,葛守礼,陈以勤等人都大摇其头,充满了不屑。
张居正能够感到背后火辣辣的目光,甚至连隆庆都开始疑惑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一番心血,彻底白费了!
张居正突然厉声说道:“你们的话似是而非,难道天下间都是奸商,都是酷吏吗?本阁已经提到了,要制定考成法,对地方官吏进行考核,他们自然要抑制奸商,严惩酷吏,保护百姓,你们所说的情况,纵使存在,也不过寥寥而已,影响不了大局!总之一条鞭法利益极大,势在必行!”
针锋相对的时候,别看你是阁老,我们也不会退。
韩德旺抱了抱拳,“张阁老,敢问一声,是谁收银子?”
“当然是地方官吏。”
“那又是谁监督?”韩德旺追问了一句,张居正一阵语塞,韩德旺急忙说道:“把征税监督大权,都交给地方父母官,他们是会尽忠职守,还是监守自盗?我想朝中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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