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的早春夜晚,所有人都开始渐入佳境地沉浸在了友情权势地位名声财富所带来的欢愉当中。
大家备感享受的一杯接着一杯喝,没有人考虑过欢愉是否易逝,清酒何等乱心。
更没有人发现,有一双已经被烈酒烧到狂乱浑浊的红色眼眸,在时不时地望向窗外。
清酒红人面,财帛乱人心。
这句话很对。
但反过来说,更对。
财帛红人面,清酒乱人心。
酒确实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它可以让陌生人瞬间变得无话不谈,也可以让亲密无间的人转眼翻脸;它可以让沉稳者轻狂,让轻狂者懦弱,让害羞的人变得肆无忌惮,让高傲自负的人痛哭乞怜。
在中国,酒有很多好处,很多用处,却也有一个最大最危险的坏处。
它能够让每一个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做出后悔终生的错事。
毫无疑问,麦子性格是有些操蛋,也的确是个喜欢到处惹是生非的二愣子。
但他并不是个傻子!
出来混的人,愣可以,绝不会真傻。“不疯不癫,没人当你是神仙”,这句话能够在江湖人的嘴里广泛流传,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谓的“愣”,所谓的“疯癫”,那也是看人下菜,都只是出来行走江湖的一个伪装而已。
真愣真疯真癫的,像鸭子、胡特勒、康龙虎,宋家跃,刀疤成……这帮家伙无一例外,挖开长了几茬野草的坟,骨子都能拿出来敲响鼓了。
江湖上,随便打眼望去,貌似愣了一辈子,疯癫几十年,却偏偏从来没有闹出不能收场的大事的人,实在是多了去了。
下到五癫子,上至皮财鱼,随便一说,就能举出无数个鲜活的例子。虽然大家打法有高下,格局分大小,但无非也都是装疯卖傻人前当神仙的一个套路。
麦子也不例外。
假如那一天,麦子是清醒的,我敢肯定,他一定不会这样做。
因为,这样做,实在是没有任何好处。
闹出事来了,最后影响的不还是我和老鼠两个人吗?
如今老鼠和义色已经明确翻脸,就等着分生死的时候了,再惹上我们兄弟,老鼠抗得住吗?覆巢之下焉有全卵,老鼠如果真倒了,他麦子身为嫡系,又是什么下场?又能有什么下场?
麦子要真蠢到这个地步了,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他又怎么可能会混到现在这个地位,怎么能够全盘接手刀疤成留下的一切,手下人又怎么会服他。
再说,当年麦子刚出道的时候,我胡钦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吗?真不够的话,这几年他在周波他们的面前,就不会那么老实了。就不会差不多惹遍了全九镇,也从没和我胡钦的人有过任何冲突了。
也许,麦子心里确实对我有些不舒服。
每一个有资格当老大的人,都会对另外一个老大不舒服,这是人性,也是常理。
但人必须要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我胡钦和他麦子之间的段位实在是相差太大了。
不是我胡钦吹牛,老子哪怕是岔开裤裆拔根屌毛,也要比他麦子的腰粗啊。跟我玩,他玩得起的吗?
当然玩不起。
所以,哪怕再不舒服我,平时他麦子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忍着,闷着,憋出了内伤也得憋着。
除非他真喝多了酒。
刘岚可以作证,那天麦子确实是喝了很多酒。
很多人,尤其是女人,总会说酒醉心明。
很小的时候,我看见父亲酒后失态,心生厌恶的时候,也会认为这句话是对的。
但现在,我从不说这句话了。
因为,说这句话的人,只能证明一点,他没醉过。
醉了的意思就是,你哪怕坐在自家客厅里面,老婆端着茶水过来帮你解酒,你还敢一巴掌把她推开,对着丈母娘大叫:“妈咪,妈咪过来,换人换人,这什么鸡巴破服务,要胸没胸的,换个大咪咪,至少像你这么大。”
所以,醉了就是醉了,做了再大的错事,第二天起来才知道后悔,没有什么心明不心明这么一说,除非是装的。
当然,每个人醉酒后的状态各不相同,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年龄段喝醉后的状态也不一样,有人疲劳,有人兴奋,有人好斗,有人好色。
而麦子就属于极度亢奋好斗的那种。
那天晚上,说麦子没喝多吧,他已经连坐都有些坐不稳,在椅子上东倒西歪的,如果不是身边大屌时不时扶一下,都不知道摔了多少次。给别人敬杯酒,别人看他已经多了,好心好意地说慢慢喝别喝完,他却豪气万千非要逼着一口干,自己却连杯子都端不稳,洒到胸膛上的酒往往比喝下去的还要多。
可说他喝多了吧,惹是生非的套路,他却又不晓得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最多也就是个两三分钟之后,他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来,说自己憋不住尿了,要去上趟厕所。大屌想扶他,还被他狠狠一把甩开,就连老鼠说找个人送一下,都不行。
还指天抢地地跑到老鼠身边,抱着老鼠说了一大通乱七八糟的屁话:
“大,大大哥,你不相信我啊!老弟是个什么人,大哥,你你你,你还不清楚啊。没得问题,绝对没问题,我自己去。大大大哥,你一定要相信我。你如果都不相信我哒,我麦子就他妈真白混哒,大哥,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大哥,你信、信不信我?”
当着客人面,老鼠也不好发脾气,闹得实在是没办法之下,老鼠只好连哄带呵斥,让他一个人去了洗手间。
当时,老鼠只是想让这个厌物快点走,别太丢人,而且自己又正喝到兴头上,没考虑太多。
结果,这个厌物歪歪斜斜的刚一走出包厢门,肚子也不涨了,厕所也不上了,立马就生龙活虎了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直接对着正在谈话的红杰、洪波、小满三人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