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这句话刚说出口的瞬间,就立马像是过了静电般竖了起来。
我极为肯定地意识到,整个赌局最关键的一次下注来临了。
是生是死,就看我能不能扛得住!
我看向了房间两边的那几个人,一如我所料,他们全部都从座位上站起,向我走来。
坐在左边的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老流子走得最快,他也离我最近。
我在心里大喊了一声“菩萨保佑”之后,向着他,用最大的力气飞扑过去。
在来之前,我就想了很多。
龙云不会低头,我也不能低头。
这是他的地盘,我只有孤身一人。
这种处境下,我想摆平他,只有一种可能。
我最怕什么人?我最怕黄皮!
因为我觉得他比我要狠得多,不要命得多。
我是打流的,龙云也是打流的。
所以,我要让龙云觉得我比他更狠,更不要命。
只有让他产生这样的感觉了,我才有一线继续走下去的可能性。
扑过去的那一刻,我也曾经想过用枪,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想死。
开始在楼梯上用枪,是因为龙云不在,我不信有人敢在我和龙云没有见面的情况下就动枪打死我。而现在,龙云在,如果我用枪,别人也有枪,保护龙云将会是一个打死我的好借口。
用枪很干脆,但是不决绝,更不直观。
我想要的,却是那种让龙云见到就能够产生敬畏的直观。
所以,我空手对敌,没有拿枪。
说老实话,当我扑上去的那一刻,我并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去做,怎样才能让龙云感受到我想要的那种强烈直观。
直到,那些人给了我时机与灵感。
在我扑出去的同时,我看到离我最近的那个老流子脸色大变,明显惊诧了一下,微微愣了半秒,我的余光也看见其他几个人在短暂意外之后,身形更加迅速地赶了过来。
下一个意识中,我和那个老流子纠缠到了一起。
我们不是武林高手,也不是江湖大侠,我们不知道如何招来拳往,有守有攻。我们只是用最原始,最粗粝,也最血腥的方法,像野兽一样四肢交缠。
他抓着我的头发,我也箍着他的脖子,当我的拳头砸在他的脸上,感到指骨传来刺痛的同时,我的脸上也因为他的拳头而痛彻心脾。
我没有机会再打第二下,因为我扬起的右手很快就被背后赶来的人拉住了,我的后背、腰间也同时感觉到几只脚掌的重踢。
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掰开我紧箍着那个人脖子的左手。
于是,我抓住了最后一个时机。
后面有人抱着我的腰猛扯,借着这个力道,我的左手也用了最大的力气向自己身体这边一收,同时,我将脑袋迎向了那个人。
因为,我全身上下,还剩下的唯一一个武器就是我的嘴,以及嘴里满口的白牙。
我一口咬住了他。
咬在他本能偏头躲避而露出来的下巴旁边。
在传说中,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活在黑暗里面的生物,它们被上帝和光明所抛弃,也不能接受撒旦的统治。
它们有着人类一样的外表和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皮肤,却比人类更加高贵、优雅、干净、敏捷。它们活在每一个日落后的凡间,呼吸着红尘中的腐朽,永生不死。
它们的食物就是人类的鲜血。
它们叫“吸血鬼”。
这本是一种肮脏、危险的生物,但是现在在网络上、影片中,却经常可以看到人类对于它们的追捧,对于它们华丽、奢侈、永恒的生命、生活的羡慕。
甚至有人宣称,希望可以得到它们的“初拥”。
我想,这些人一定是从来没有试过在黑暗中生活。
更没有试过鲜血。
人类的鲜血。
不然,他们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要求。
我试过。
我想无论经过多少年,就算到了我马上要进入死亡的那一刻,我都不会忘怀,也无法忘怀那种感觉。
魔鬼的感觉。
当那个老流子下巴上的那一片肉被我紧咬在口中之时,他下巴上没有刮干净的胡茬子摩擦着我的舌苔,粗糙与轻微地刺痛,一种混杂着陈旧烟草臭味、油烟气,以及无法言表的人体气息充斥我的口腔。
被上下门牙锁紧的整坨肉不断在口腔里滑动,如同已经开始腐败,却又包裹着一层有些发腻猪油的蘑菇,让我不能呼吸。
滚烫、黏稠、滑腻、带着浓重铁锈味道和肉膻气的血液顺着牙齿两边流淌,合着我因为不能闭合口腔而大量产生的唾液一起,或顺着嘴角缓缓流出,滴入脖子根部;或随着紧促艰难的呼吸、轻微的吞咽滑入食道。
那种想呕吐到极致的感觉,你永远不能体会,也千万不要去体会。
那就是地狱。
可惜那一刻的我却不能吐,就算是所有汗毛倒竖,身上一阵阵发麻,牙根一阵阵发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出现。
我还是不能吐。
因为我吐,我就完了。
那个人因为剧痛,发出了阵阵惨绝人寰的凄厉喊声,他的头低了下去,我也跟着低了下去。
虽然旁边的人方寸大乱,不断地全力攻击我的头部、踢我的身体,甚至试图扳开我的嘴巴,却都没有成功。
那个老流子的头部变成了我最好的掩护体。
直到,我的头顶上遭受到了猛烈一击。
如同被闪电击中,强大的电流用最快的速度从我的头顶过遍了全身,我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痛苦,只是觉得身体突然一麻,一股热气顺着额头后脑向脖子四周流下。
接着就是一阵巨大的眩晕,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黑乎乎一片,双腿也变得软弱无力。
这种眩晕,让我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嘴,扭过头去,我看见身后一个人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烟灰缸,缸上还有血液流下。
当时的我只是看见了这个烟灰缸,却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也搞不懂烟灰缸上为什么会有血。
就在我晕晕乎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听到身边很近的地方传来了一声恨之入骨的痛骂:
“老子要搞死你!小杂种!”
还没等我再次扭过头来,我就感受到了一种无法用疼来形容的奇妙感觉。
我低头看去,那个被我咬了一口的老流子,重重一脚踢在了我张开的两腿之间,那种感觉正是从那里传来。
就像是把我的下体放在了一个坚固而冰冷的铁台上,用一把十吨重的铁锤砸在了上面,猛烈挤压之后,铁锤中再滴出了一滴滚油。
不,是一壶滚油,火烫到绝对沸腾的滚油。
然后这些油直接滴穿了细嫩的皮肤,进入了我的血管,再化成千百根细如牛毛的钢针顺着血管流遍全身……
我依稀听见好像是从自己的口中发出了一种绝对不属于我的干号。
这,就是我最后的一个感觉。
我想,我并没有晕过去多长的时间,可能两三分钟,也可能只是几十秒。
因为,当我醒过来的时候,除了那个被我咬伤下巴的老流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之外,所有人都还站在与方才搏斗时差不多的地方。
而我,就躺在他们的中央。
如同一条死狗一般,趴伏在地上,喘着粗气,平视每个人的脚掌。
刚醒的那一刻,我只感到满嘴又咸又苦,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地上,更弄不清自己是否真的曾经晕厥。
脑袋里就像装进了一桶糨糊,晕晕乎乎的,还不断传来一阵阵疼。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了,这种疼比起另一个部位,几乎可以完全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