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好难受。
孟超一直紧张地蹲在检查床边上,试图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会好的,没事的。”
周小曼完全听不进去。带操成套动作的丢失已经让她陷入了巨大的不安中;膝盖受伤,更是那个崩溃的触发点。她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她觉得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要失去了。因为她已经不再具备相应的能力。
林医生突然间伸手用力拍了下她的膝盖,周小曼“啊”了一声,惶然地瞪大了双眼。行凶的人面无表情:“你看,你的腿并没有断。”
周小曼愣愣的,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林医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一面拍着周小曼的膝盖,一面不断地重复:“你的腿没断,你的腿是好的。”
孟超听着周小曼的连声惨叫,忍不住要拽林医生的胳膊。她已经这么痛苦了,林医生怎么还能这样残忍。
林医生一把将少年推到边上去,眼睛始终没离开周小曼:“你的腿是好的,你整个人都是好的。”
看着少女还是呆呆的,没有反应,她又加了一句:“即使腿断了又怎样?张海迪活得不是比大部分全手全脚的人都有价值。你怕什么?你有什么好怕的!”
周小曼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子,手又要往自己的膝盖上摁。
林医生抓住了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的膝盖是好的,你看,你的膝盖多漂亮,为什么要捂住它。”
周小曼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林医生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安慰道:“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以前的一切全都被剪掉了。”
周小曼讷讷道:“烧掉了。”
林医生点点头:“对,你已经亲手烧掉了,不用再害怕了。”
女孩的泪水簌簌往底下落,咬着嘴唇,一语不发。
林医生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小姑娘的后背。她觉得自己之前还是将情况想的过于简单了。过往的伤害,在这个纤细敏感的女孩子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薛教练从诊室外面回来,心情复杂地看着周小曼。老实说,当周小曼说教练只是需要她出成绩的时候,薛教练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她一直单身,也没有孩子。对她而言,这些带着的队员就是她的孩子。周小曼尤其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位。
在巴黎的时候,周小曼主动请求她作为自己的监护人,代签合同。拍广告什么的,也没有瞒着她。薛教练心里头是很高兴的。她觉得周小曼已经对自己敞开了心扉,愿意信任自己了。可是没想到,只有在情急之下,她才会暴露出真实的自我。真实的她,并没有将自己作为信任的对象。
可是薛教练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再说周小曼什么。这个女孩子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明明现在没有比赛,也不是期末考试阶段,她却仿佛身上压着重山。
薛教练甚至担心,她单薄的身板,会被这重山给压垮。
孟超茫然地看着流泪的少女,他觉得非常难受,心里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希望周小曼能骂人甚至打人,反正要发泄出来才好。
他心里头模模糊糊的,有个想法,要是薛教练跟林医生她们都不在就好了。说不定,这样的话,周小曼就能继续冲他发火。
林医生安抚地拍了拍怀里瘦削的女孩,柔声道:“好了,没事了,一切都好了,我们回队里去吧。”
周小曼沉默着站起身。孟超注意到,她走路的时候,姿势依然有些别扭。
林医生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再呵斥周小曼,而是默默地,让她继续自己走下去。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沉默着。除了不明所以的司机问了声:“没事儿吧?”,其他人都没再提这件事。
司机倒是没觉得尴尬,继续笑呵呵道:“怕什么啊,我有次撞到小脚趾,还以为断了呢。结果一检查,什么事没有。我立刻就不觉得疼了。人啊,有时候就是太紧张了,自己吓自己。”
孟超立刻附和道:“是啊,其实没事儿的。”
薛教练跟林医生等人没接话,反而说起了其他事情。周小曼坐在薛教练身旁,身子绷得紧紧的。薛教练突然拍了下她的脑袋,冒出了一句:“你也就是下半年才出成绩的。我不也白带了你八年么。”
周小曼垂下了脑袋,咬着嘴唇不说话。
薛教练笑了,把她搂进自己怀里:“你这丫头啊,就是心思太重了。成天想这么多事情,你也不嫌累得慌。”
少女嗫嚅着,说了一句:“教练,对不起。”
她那个时候太难受了,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越是想要压抑住那股恐慌,反弹就越严重。
林医生叹了口气:“你先别忙着道歉,回去以后好好睡一觉。有任何事情,明天再说。记住我的话,堵不如疏,即使有息壤也不能治水。问题不可能被压下去以后,就自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