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足够。
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精瘦的小臂,黑色西装裤包裹着的两条长腿交错站立,左脚尖轻点着木质地板。
他身上那股淡漠冷厉的气息褪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矜贵闲适的随性。
薄唇轻启,淡淡的反问,“你已经走了五步,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
拖鞋好好的放在沙发边,怎么她穿在脚上就成了那个鬼样子?
显然,还处在气愤中的林初没有听明白男人所说的话。
好看的眉蹙起,顺着男人的目光低下头。
嗯,拖鞋穿反了。
……
林初晚上没有吃饭,有点饿,再加上刚刚才跟陆淮安‘吵完架’,她决定去主楼冷静冷静。
她年纪还小,家里的佣人如果张口闭口就是‘太太’,其实会有点别扭。
陆家的佣人很多,但跟林初最亲近的就是负责做饭的李嫂,相处久了,直接叫名字更舒服,“小初啊,你这是怎么了?”
气鼓鼓的。
一份蔬菜沙拉被她搅得卡卡作响,每吃完一口,就往后门的方向瞄一眼,发现没人过来,就撇着嘴小声嘟囔着什么。
一看就是小孩子之间闹脾气。
林初单手托着腮,白嫩的手指捏着银插,在盘子里戳来戳去,仿佛那就是陆淮安的脸。
长叹了一口气,她这条被压制了十年的咸鱼,看来还是拧不过陆淮安的大腿。
她丢了手里的叉子,趴在凉凉的桌面上,有气无力的回答,“陆淮安惹我生气,我摔门出来都这么久了,他都没有来哄我。”
也没有让他天天把她捧在手心里么么哒,偶尔不要太强势就行,有那么难吗?
李婶听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两个人都太年轻,现代社会,他们这个年纪就结婚的人很少很少。
把蜂蜜茶放到女孩手边,慈爱的说,“已经哄了。”
天地良心,林初是真的没有听明白,“啊?”
“你吃的沙拉,就是少爷吩咐我做的,大概是在一个小时之前,还有这杯蜂蜜茶也是。”
林初明显不相信,陆家所有的佣人都要看陆淮安的脸色做事,向着谁维护谁不用多说。
她趴着没有动,情绪也很淡,“李婶你是骗我的吧。”
李婶摸着女孩的长发笑了笑,“你在陆家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每次都跟着大家的口味,所以我不清楚你的喜好,如果少爷不说,我根本不知道你不喜欢甘蓝。”
因为陆正茂威严和淡漠,林初每次在餐桌上其实都很不自在。
以前林初偶尔也会来陆家以蹭饭的名义接近陆淮安,所以宋静媛知道一些她的饮食喜好,但那都是小时候,人长大,喜欢和讨厌的东西是会发生改变的。
最长久的,是她喜欢陆淮安这件小事。
随着时光的流逝,不仅没有变淡,反而融进了骨髓里。
李婶回厨房收拾碗筷,林初在餐桌趴了一会儿,心里的闷气就已经散了,继续吃着被她戳的不成样子的沙拉。
嗯,有点甜。
跟蜂蜜茶一样甜。
……
沈唯一回家的时候,林初吃饱喝好准备回小楼去求个和。
本来不打算说话的,但林初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看到对方手腕上的乌青,就忍不住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伤的?”
看着还挺严重的,不像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好像是被某种重物砸到了。
沈唯一活动结束后她卸了妆,因为满身的疲倦而显得容色淡淡,注意到林初落在她手腕上的目光,不漏痕迹的把毛衣的袖口往下拉了拉。
淡淡的回答,“只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
热脸贴冷屁股不是林初会做的事情,看了一眼沈唯一拿着水杯轻微颤抖的右手,眉眼间没有太多的情绪。
但……她走出两步后,就停下了脚步,极其烦躁的挠了挠长发。
哦,这该死的圣母心啊……
回到餐厅旁,从沈唯一手里拿过水杯,也没有去看沈唯一蹙着眉不解的面庞,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轻咳了两声。
极其生硬的说了,“我吃撑了闲着没事。”
最初的诧异过后,沈唯一就恢复了惯有的清冷,淡淡的道,“谢谢。”
气氛还挺尴尬的。
毕竟沈唯一手腕受了伤,林初也没有把杯子全部倒满,水面只到玻璃杯二分之一的位置。
把杯子递到她手边,“李婶刚换的水,有点烫,你用左手拿吧。”
……
书房的门开着。
已经十一点了,楼下还没任何动静。
陆淮安浓眉微皱,关了电脑,起身走出书房。
穿过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到达主楼后门,握上门把手,把门打开。
“啊!烫烫烫!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烫着了吗?你等一下啊,我去问问李婶有没有烫伤药!”
林初把水杯递到沈唯一手边的时候,不知道是她对方没有拿稳,还是她提前松手了,杯子滑落在地碎成片,半杯开水洒的到处都是。
“你站着不要动啊,万一扎着脚就不好了。”
手背上火辣辣的疼,她也顾不上自己,还不放心的祝福因为疼痛眉头蹙起的沈唯一。
“站住。”
林初只迈开一步,身后就响起了男人淡漠愠怒的嗓音,她的身子就像是僵住了一般,连头都不敢回。
完蛋了!
她就算是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
沈唯一是混娱乐圈的,如果被这杯水在哪里烫出疤痕,很多很多代言广告就跟她无缘了。
陆淮安眉头紧皱,棱角分明的五官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周身都浸着一种阴戾的气场。
地板上凌乱散着碎玻璃片,她准备就那么踩过去,脚不想要了?
迈开长腿,大步走过去,避开反射着灯光的玻璃渣,把一条腿还提在空气里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林初抱起来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转身走到沈唯一面前,往她手背上看了一眼,“还有没有其它地方烫着了?”
怔神的沈唯一如梦初醒,低下头,低声回答,“还好,我没事,一会擦点药就行了。”
就只溅到了一点点,不严重。
她是面对着后门站着的,林初把水杯递给她的时候,恰好那扇门被推开,她本能的看过去,撞进一双幽深难测的黑眸。
走神的那几秒钟,水杯就从手里脱落。
林初反应很快,推了她一下,她除了手背溅到了几滴,其它地方都没有受到牵连,但身子被推的往后踉跄,后腰撞在了桌角。
很疼。
那一幕看在谁眼里,她都是受害者不是吗?
就连听到声响后从房间里出来的佣人们,看林初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异样,他从后门进来,所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林初伸手推她的场景。
“刚才……”
“你先上楼休息,药膏佣人会送到你的房间。”
沈唯一的话只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
她微微低着头,目光所及,是男人黑色衬衣上的纽扣。
他这是在维护林初吗?
渐渐涌出一阵酸涩感,不是撞到桌角的部位,而是心脏。
寡淡的面庞牵出丝丝苦涩的笑,点了点头,低声应着,“嗯。”
……
沈唯一回房间了,林初听着男人吩咐佣人把餐厅打扫干净,不要留下玻璃残渣。
佣人找到药膏送上楼,客厅里才又恢复了安静。
身子被腾空抱起,林初乖巧温顺的抬起手圈子男人的脖子,就像是受了伤可怜兮兮的小猫一样,没有话说。
回到小楼,她被放到卧室的沙发上坐着。
手背一片红,她的皮肤白皙细腻,显得很刺目。
陆淮安给她擦过烫伤药之后,用消过毒的镊子帮她挑出扎进脚趾的玻璃渣。
他半蹲在地毯上,从林初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他黝黑的短发,这不是他第一次给她处理伤口,但却是最沉默的一次。
没有冷着脸讽刺她,也没有故意手上用劲儿弄疼她。
动作很轻,可她还是有点疼。
长发凌乱的散在肩头,她低垂着脑袋,精致的小脸藏在发丝里,声音又低又小,“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她手腕一圈青紫,杯子都拿不稳,我帮她倒水,可能是没拿稳,所以才……”
被扔到沙发上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陆淮安撞见她‘欺负’沈唯一的焦灼感。
没有听到沈唯一跟陆淮安之间的对话,当然也不会去窥探沈唯一只说出‘刚才’这两个字的后话,是帮她解释,还是什么其它的内容。
男人没有太多的反应,所以林初不知道他到底相信她说的话。
玻璃碎片扎的不深,但被镊子夹着从**里拿出来的时候,林初还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嘶!疼~”
她终于知道喊疼了,陆淮安眉宇间的褶皱才松缓了些,淡淡的开口,“不疼不长记性。”
虽然嗓音和平时一样冷淡,但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的轻缓。
林初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以为他是在生气,在他起身的时候,拉住他的手,再一次解释,“我真的没有想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