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了。
有抽气声低低响过,但谁也没有说话。
莫暖仿若幻听了似的,就那样盯着他,一瞬不瞬。
吴越却垂下了眼皮,不敢看她,也不敢看包间里的众人探究的眼神。
音乐的旋律一直在循环,反复的循环——清醒的人最荒唐。
刚才感动得一塌糊涂的人,一个个都震惊了,也糊涂了。
吴越没有沉默太久。
摩挲着麦克风,他喉结一滚,仿佛做好了心理建议,慢慢昂头,长长地吁一口气,红着眼继续。
“莫暖,我是个小偷,我偷走了不属于我的感情……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即害怕被发现,又沾沾自喜,以为得到了全世界,却又不敢面对全世界。”
“我想了很多次,到底怎样对你才是最好,没有结果。我也知道,我今天说的这些话,有可能会对你造成二次伤害……这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但就在今天,当你那样出现在我面前,当我差一点忍不住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在颤抖着告诉我……错了,就不能一错再错,更不可以永远错下去。”
安静。
安静。
没有人说话。
只有音乐,还有循环。
莫暖捏着苏小南的手腕,力度大得都快掐到她肉里了。
可她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喋喋不休的吴越,视线一片模糊。
“吴越,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的声音禁不住的颤抖,几乎带着企求。
是的,她在求他,不要说出那个答案,她也不想知道那个万箭穿心的结果。
可他,还是说了。
“莫暖,对不起,我不是吴越,我是——伍少野。”
嗡!莫暖脑子炸裂般,一片空白。
没有一个人说话,包间里仿佛陷入了集体沉默。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一万一千个对不起,也弥补不了你。可我……只有对不起。”
剥开自己血淋淋的内心,将一切坦然相告,对伍少野来说,似乎并不容易。
如果不是莫暖今天无意的“勾引”,他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用吴越的身份与她进一步亲热。
如果不是这个生日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日,他做不到完全遗忘那个与自己打同一个娘胎里出来,流着同样的血液,爱着同一个女人的双胞胎哥哥——也许他还可以继续骗下去。
“我的想法本来很简单,父母舍不得他,朋友舍不得他,你也爱着他,忘不掉他……你们都那么痛苦,那么,只要他活过来,不就可以皆大欢喜了吗?”
伍少野是个思想单纯的孩子。
他的初衷是自己爱着的人都快乐。
于是,他借着吴老将军要把他调离景城的机会,让安北城把他的组织关系转到一个偏远边防,并在设计桂倚秋潜逃时,以吴越的身份出现,配合安北城完美地“狙击”了桂倚秋,并成功套出了那些秘密,拿到桂倚秋的犯罪证据,同时进一步佐证了吴越牺牲的真相,破解那一封被损毁的秘函内容。
从此他就一人分饰两角,变成了吴越。
看到父母脸上失而复得的欣喜,看到亲朋好友的笑容,他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尤其莫暖,她的笑,她的真,她的爱,她的鲜活……她又活过来了。
他还可以弥补吴越没有机会完成的遗憾——与她破镜重圆。
“我一次次说服自己,我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也是为了他……为了完成他的遗愿,他在天有灵,一定会为我们祝福的。可是……在每一个半睡非醒的清晨,每一个噩梦中醒来,我就仿佛看到他血淋淋的脸,在骂我龌龊,骂我不要脸!莫暖,我也痛苦,我努力想演下去,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尽管……”
“尽管,我是那么的希望你快乐。”
伍少野喝了很多酒。
也许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完全地灌醉了自己。
在他口齿不清的叙述中,包间里一片寂静。
莫暖仿若石化一般,僵在原地,眸底空茫茫,没有焦距。
无人说话,只有悲伤在渐渐蔓延。
苏小南默默转头,看向了那个坐在角落里淡定如旧的男人——安北城。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掐死他。
原来,他一直是知情人。
原来,她跟莫暖一样都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