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威风啊!大庭广众之下,逼得一对母子走投无路,要给你磕头谢罪?你还要怎么样!”
这一下打了达克一个措手不及:“磕头谢罪?这从何说起?”
一声凄厉的哭嚎在大厅里响起,那个妇人拖着孩子,一只手掩面,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达克老爷,达克老爷,我们娘俩瞎了眼,冒犯了您。孩子是无辜的,只要您放过他,我任凭您处置,达克老爷啊,求求您放孩子一条生路吧!”
满大厅的人全傻了,开眼了,这回可开眼了,这回红珊瑚可算是来着了,热闹啊!
妇人的形象没法看了,全身上下被雨水浇得通透,又是泥又是血,前额上的破口已经被泡得发白,半边脸血淋淋的;孩子两眼翻白,看上去已经快站不住了,是被她硬拖进来的。
妇人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悄悄从指缝里看看一脸怨毒的库什纳,见库什纳暗暗挑起大拇指,心下暗喜。
瓦伦坦涵养再好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杯盘飞起半天高:“谁把这个恶婆娘放进来的!”
乔治娜昂然上前:“我!”
“你!”
“爷爷,我们红珊瑚,不是最看重合作伙伴的人品吗?这不是你定下来的律条吗?您一定是被这个狼心狗肺的恶棍给骗了!”
库什纳急忙上前道:“瓦伦坦先生,博尔默先生,那婆娘是个泼妇,多半是她想讹诈,但那个孩子快不行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们又不好用强,要不……让达克先生先勉强点个头,把孩子救了再说?”
博尔默怒了。
斯蒂芬妮进来的时候,说有个整治大个子的机会,他想杀杀大个子的威风,就没反对,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把人往死里得罪的把戏!
意气之争无非是谈判桌上的筹码,但是,买卖不做就不做了,有什么必要非弄到反目成仇不可?
他怒道:“成何体统!既然是讹诈,为什么要捏着鼻子认了?声誉对商人的重要性,还用我说?一旦点了这个头,生意还有得做吗?”
瓦伦坦愤怒地点着自己的孙女:“乔——治——娜,你太过分了,你给我——”
达克轻轻压下他的手:“老爷子,别。声誉可以重建,买卖可以重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算我倒霉,这个头,我点。”
瓦伦坦嘴唇哆嗦着站起来:“小伙子,小伙子……我会亲自给贵商会去信,说明情况,如果,如果有什么不如意,只要你一句话,我……”
达克大笑着把老人扶回座位:“这是有人不想看我们顺利合作啊,用心算计,再加上有意无意地瞎起哄,弄得咱们很尴尬。不过呢,也就是尴尬而已,有刺还不吃鱼了?”说着,他朗声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是谁让你来捣乱,看在你孩子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你先下去,孩子的性命要紧。”
妇人一愣,没想到这冤大头这么容易就认了,她忍不住再抬眼看了一眼库什纳,库什纳狞笑着微微摇头,轻轻跺脚。
妇人心领神会,大哭:“老爷好心,可是,孩子怕是,怕是要撑不住,能不能让医生在这里——”
达克微笑:“可以!医生!”
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有人用厌恶的眼光看着达克,但也有人悄悄竖起大拇指,此起彼伏的争论声好像海浪,一波波冲击着主桌上众人的耳月莫。
乔治娜双手抱胸,傲然挺立,一副正义必胜的模样。
咔吧一声,坚硬的红木桌面被达克的五指捏下了一块,但他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愤怒如同狂暴的波涛,冲击着意志的堤坝。
真想一拳把这条疯狗的脑浆打出来啊!
我想做好人,为什么会碰上这种混蛋?
医生已经开始对孩子施救,达克短暂失神了。
难道,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只有畏惧和蔑视?
难道,我一切的坚守,都是错的?
难道,我应该化身为魔鬼,去摧毁,去毁灭?
等他低下头,惊讶地发现,那恶妇已经一路膝行过来,还大叫道:“好心的老爷,谢谢,谢谢!我一定按您说的,今天晚上,您要怎样都可以!”
这一刻,时间定格。
主桌上的人,所有的宾客,全部的侍者,呆若木鸡。
乔治娜冷冷的笑,库什纳阴险的笑,恶妇谄媚而狠毒的笑,全落在达克的眼睛里。
眼睛瞬间充血。
你把我的宽宏当做软弱?为了你儿子,我甚至暂时放弃了名誉和利益,你居然还要污蔑我的清白?
下地狱吧!
场中响起一声炸雷:“下地狱吧,你这贱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