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发一怔,又砍了两剑,但觉着剑处极是坚硬。他拿起烛台凑近一看,只见剑痕深印,露出灿烂金光,戚长发一呆,伸指将两条剑痕之间的泥土剥落,但见闪闪发光,里面竟然都是黄金。他忍不住叫道:“大金佛,都是黄金,都是黄金!”
这座佛像高逾三丈,粗壮肥大,远超寻常佛像,如通体全以黄金铸成,少说也有五六万斤,那不是大宝藏是什么?
他狂喜之下,微一凝思,转到佛像背后,举剑批削,见佛像腰间似有一扇小小暗门。他不住用力砍削,泥塑四溅,只将长剑削得崩了数十个缺口,才将暗门四周的泥塑都削去了。只见那暗门也是黄金所铸,戚长发将剑伸进暗门周围的缝隙中去撬了几下,喜不自胜、心慌意乱之下,啪的一声,长剑竟尔折断。
他提起半截断剑,到暗门的另一边再去撬。又撬得几下,那暗门渐渐松了。戚长发抛下断剑,伸手指将暗门轻轻起了出来,举烛火照去,只见佛像肚里珠光宝气,霭霭浮动,不知这个大肚子之中,藏了有多少珍珠宝贝。
戚长发咽了几口唾沫,正想伸手到暗门之内去摸出些珠宝来瞧瞧,突觉神坛轻轻晃动。他心知有异,纵身便即跃下,左足刚着地,小腹上一痛,已给人点中了穴道,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神坛下钻出一个人来,侧头冷笑,说道:“戚师弟,你找得到这儿,老二找得到这儿,怎么不想想,大师兄也找得到这里啊!”说话之人,正是万震山。
戚长发陡然发见大宝藏,饶是他精细过人,见了这许多珠宝,终于也不免喜出望外,一疏神间,竟着了万震山的道儿,恨恨的道:“第一次你整我不死,想不到终于还是死在你的手下。”万震山得意之极,道:“我正在奇怪,戚师弟,我扼死了你,将你封入夹墙之中,怎么又会活了过来?”戚长发闭目不答。
万震山道:“你不回答,难道我就猜不到?那时你敌我不过,就即闭气装死,封入夹墙之后,居然能够脱逃。了不起!好本事!当时我见封墙的砖头有一块凸了出来,心中一直觉得不大妥当,可说什么也想不到是给你挣扎着逃走时踢出来的。”
万震山那日将戚长发封入了夹墙后,次日见到封墙的砖头有一块凸出,这件事令他内心十分不安,又不敢开墙察看戚长发的尸身,这才患上了离魂之症,睡梦中起身砌墙。他一直在怕戚长发的“僵尸”从墙洞里钻出来,因此睡梦中砌了一次又一次,要将墙洞封得牢牢的。他又冷笑道:“嘿嘿,你也真厉害,眼睁睁的瞧着你女儿做了我儿媳妇,竟始终不现身。我问你,那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戚长发一口浓痰向他吐去。
万震山闪身避开,笑道:“老三,你要死得干脆呢,还是爱零零碎碎的受苦?你想死得痛快,就跟我说,你用什么法子在那小客店里盗了剑谱,让我和老二都追寻不到。”戚长发冷笑道:“那还不容易?那晚我等你二人睡得像猪猡一般,便悄悄起身开了铁盒,将剑谱塞入抽屉之下与桌子的夹层之中,第二天早晨,剑谱自然无影无踪。我们三人争吵一场,分手而去,你在后面跟踪言达平,言达平在跟踪我,我就跟踪你。咱三人互相跟踪了一个月后各自散了,我这才回去小客店,在抽屉夹层中将剑谱取了出来,回家藏入衣箱的旧衣服间,却不知怎样,给我女儿拿去了。姓万的,你给我个痛痛快快罢!”
万震山狞笑道:“好,给你个痛快的。按理说,不能给你这么便宜,只是你师哥没功夫了,须得赶快用烂泥涂好佛像。好师弟,你乖乖的上路罢!”说着提起长剑,便往戚长发胸口刺落。
突然间红光一闪,万震山一只右臂齐肘连刀,落在地下,身子跟着给人一脚踢开,正是狄云以血刀救了戚长发的性命。
他俯身解开戚长发的穴道,说道:“师父,你受惊了!”
这一下变故来得好快,戚长发呆了老大半晌,才认清楚是狄云,说道:“云……云儿,是你?”狄云和师父别了这么久,又再听到“云儿”这两个字,不由得悲从中来,说道:“是,师父,正是云儿。”戚长发道:“这一切,你都瞧见了。”狄云点了点头,道:“师妹,师妹,她……她……”
万震山断了一臂,挣扎着爬起,冲向庙外。戚长发抢上前去,一剑自背心刺入,穿胸而出。万震山一声惨呼,死在当地。
戚长发瞧着两个师兄的尸体,缓缓的道:“云儿,幸亏你及时赶到,救了师父的性命。咦,那边有谁来了?是芳儿吗?”说着伸手指着殿侧。
狄云听到“芳儿”两字,心头大震,转头一看,却不见有人,正惊讶间,突觉背上一痛。他反手抓住来袭敌人的手腕,一转头,只见那人手中抓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正是师父戚长发。狄云大是迷惘,道:“师……师父……弟子犯了什么罪,你要杀我?”他这时才想起,适才师父一刀已刺在自己背上,只因自己有乌蚕衣护身,才又逃得了性命。
戚长发给他抓住手腕,半身酸麻,使不出半分力道,惊怒交集之下,恨恨的道:“好,你学了一身高明武功,自不将师父瞧在眼里了。你杀我啊,快杀,快杀,干么不杀?”狄云松开了手,仍是不解,道:“我怎敢杀害师父?”
戚长发叫道:“你假惺惺的干什么?这是一尊黄金铸成的大佛,你难道不想独吞?我不杀你,你便杀我,那有什么希奇?这是一尊金佛,佛像肚里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你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不杀我?”他高声大叫,声音中充满了贪婪、气恼、痛惜,那声音不像是人声,便如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在旷野中嗥叫。
狄云摇摇头,退开几步,心道:“师父要杀我,原来为了这尊黄金大佛?”霎时之间,他什么都明白了:戚长发为了财宝,能杀死自己师父、杀死师兄、不顾亲生女儿死活,为什么不能杀徒弟?他心中响起了丁典的话:“他外号叫作‘铁锁横江’,什么事情做不出?”他又退开一步,说道:“师父,我不要分你的黄金大佛,你独个儿发财去罢。”他真不能明白:一个人世上什么亲人都不要,不要师父、师兄弟、徒弟,连亲生女儿也不要,有了价值连城的大宝藏,又有什么快活?
戚长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心想:“世上那有人见到这许多黄金珠宝而不起意?狄云这小子定然另有诡计。”他这时已沉不住气,大声道:“你捣什么鬼?这是一座黄金大佛,佛像肚中都是珠宝,你为什么不要?你要使什么鬼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