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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面条,上车时,侯卫东道:“这是恋爱中男人的正常表现,我们当年也是这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晏春平道:“但是那个男同学也太夸张了,明明是底气不足,真可笑。”
侯卫东这次没有批评晏春平,而是站在兄长的角度,道:“人都要经历这个过程,如果年轻时都没有锐气和豪气,也就少了拼搏的勇气。”
一路回城,侯卫东脑中老是晃着穿青纱的郭兰的影子,心情又沉重起来。回到沙州,给小佳打了电话,此时她正在与方红线等人酣战。
侯卫东想着失去父亲的郭兰,心有戚戚,直接回了父母家,打开了父母家门,意外地看见家里空空荡荡。他马上给母亲打了电话,道:“妈,你和爸到哪里去了?”
“我能到哪里去,在你嫂子这里,给小家伙洗澡,这个小家伙肥嘟嘟的,就像你大哥小时候的模样。”刘光芬提起大孙子,笑得合不拢嘴。从小孩出生的时间来看,这是未婚先有子,可是对于刘光芬来说,只要是侯卫国的儿子,其他又有什么关系。她不能亲自带小囝囝,很有些遗憾,这次亲自出马带大孙子,累是累一点,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我爸在哪里,也在嫂子家吗?”
“你爸是工作狂,退休以后抓不成坏人,把他憋坏了。现在他把兴趣完全转移到了煤矿上,今天上午开着车到火佛去了,要住几天。”
听着老妈高兴而愉快的声调,侯卫东感到了一阵温暖,道:“我过来看侄儿。”
到了大哥家,见到母亲刘光芬脱了外套,从卫生间里抱着小孩子出来,保姆站在旁边瞎看热闹,客厅里坐着蒋笑爸爸和蒙厚石。
刘光芬将小婴儿放到蒋笑床上,包好以后,又在小婴儿背上垫了个热水瓶,提高他的温度。这时,客厅里冒着些烟,蒋笑道:“叫我爸别抽烟,他总是不听。”
刘光芬道:“等会儿我出去跟你爸说。”
蒋笑又有些后悔,怕刘光芬去说,会让自己的爸爸不高兴。正在犹豫着,刘光芬已经走到客厅,她走出去后,大大方方地道:“亲家,你别抽烟了,小婴儿对烟味敏感。”
蒋笑爸爸与蒙厚石对视而笑,将手里的烟都摁灭在烟灰缸里。由于刘光芬的态度亲切自然,就如一家人一般,大家都还觉得挺自然。
侯卫东手刚好摸在烟上,也只好放掉了,暗道:“老妈的情商还挺高,处理事情也轻重适当。”
“我哥没在?”
“听说有案子,他这人从来没有轻松过。”
刘光芬取出了尿不湿,交代保姆道:“白天用不着用尿不湿,晚上才用,让孩子好睡觉,隔些时间就要换一个,别捂太久。”又道,“晚上把鸡汤给蒋笑。”
在工作关系上,侯卫东与蒙厚石是平辈相称,此时在家里,他必须得称呼蒋笑的爸爸为蒋叔,也只得称呼蒙厚石为蒙叔。而且由于蒙厚石与省长朱建国关系非同一般,叫一声蒙叔也是很有价值。
三人聊了一会儿小孩子的事情,蒙厚石和侯卫东很自然地谈起了沙州官事。
“卫东,杨森林当常务副市长,市委这边差一位常委、秘书长,这个职位很重要,不能总是空着。”
侯卫东道:“传言都有好几个版本了,有空降版本,本土版本,外调版本。”
蒙厚石习惯性摸到香烟,可是又缩回手去。他喝了口浓茶,用来代替香烟,道:“秘书长这个人选其实挺难,除了基本条件以后,最好还能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就是要书记充分信任,洪昂是好秘书长,点子多,又走正道,可是他没有得到朱民生的信任;第二是要熟悉当地情况,空降干部有优势,用来当市委书记、组织部长没有问题,当秘书长最好还是要熟悉情况的,否则也是麻烦事。”
侯卫东脑中闪过了无数个人选,都是似是而非,他对秘书长不是太关心,而是时刻想着绢纺厂之事,问道:“蒙叔,你一直在市政府这边工作,对绢纺厂熟悉,你有什么看法?”
“说起此事,我还真有些发言权,以前刘传达当副市长时,我经常跟着他到厂里跑,到绢纺厂也去过很多次。”
蒙厚石在年轻时与朱建国以及杨森林的爸爸都在工厂工作,对厂里的情况很熟悉,他当市政府秘书长时,与蒋希东等人接触得很多,因此对绢纺厂也有自己的看法。
侯卫东真诚地道:“那请蒙叔指点一二。”
“毛主席说牵牛要牵牛鼻子,绢纺厂的牛鼻子是什么,我们暂且不论,卫东,你注意到近期关于健力宝的新闻没有?”
“我知道,国内媒体对此事有充分的报道。”
蒙厚石道:“我闲来无事,就喜欢看报纸,这几天,报纸上到处都是健力宝被无情贱卖、第一民族品牌旗帜被砍等话题,热闹得很。事情的起因是市里要将健力宝卖给新加坡企业,而新加坡企业的出资还不如健力宝现在管理层的出资。新加坡商人出资3个多亿,健力宝出资4个多亿,舆论一出,全国哄传。”
侯卫东道:“如果是以前,我肯定要大骂三水市,现在位置不同,感受稍有不同,健力宝的问题就是所有权之争,市里领导也担心经营层上下其手、难以控制,卖给了新加坡商人,可以避嫌。”
蒙厚石感慨了一声:“如此做法把自己撇清,可是损害了创业者团队的利益,我的观点应该尊重历史,即使要卖,可以优先考虑经营者团队。我认为绢纺厂的怪象起因就是所有权问题,这也是牛鼻子,当然,这是我的个人意见,不算数的。”
与蒙厚石的这次谈话,一下就将很多事情串在了一起。侯卫东对于绢纺厂问题看得越来越清楚,以前各种问题交织在一起,是一团迷雾,而现在,迷雾渐渐散去,事情的轮廓似乎清晰了起来。
晚上,侯卫东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市绢纺厂数千职代打着标语挤在市政府门口,标语上是“我要工作,我要吃饭”等字句。这些字句如一枚枚精确制导导弹,追赶着侯卫东和郭兰,两人在沙州大学疯狂地奔逃着,却无处藏身。最后,两人逃到一片森林里,导弹在森林顶上爆炸,火光燃红了半边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