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美丽,仿佛不受时光的污染。
他伸出头,向上再看了看五楼,见五楼客厅的灯光仍然亮着,里面还有隐约的谈话声。他辨认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有济道林的声音,便回到了客厅,道:“济书记在楼上,我想跟他打个招呼。”
“太晚了吧,而且事前没有约,现在不请自到,不太好。”
“我如果不打个电话,明天早上遇到就显得失礼。”侯卫东自嘲地道,“现在我得夹着尾巴做人,在市里多一个常委帮着说话,总比当孤家寡人要强。”
济道林接到电话也很惊奇,道:“卫东在楼下,那就上来,我这里没有外人,都是学院的老同事,你认识的。”
侯卫东带着小佳上了楼,屋内热热闹闹坐了六七个人,有以前的保卫处胡处长,还有副院长段衡山等人。互相介绍以后,济道林指着侯卫东道:“要论沙州大学近十年最有出息的学生,还得数眼前这位年轻的侯卫东书记。”
侯卫东当学生干部时就认识副院长段衡山,听到济道林夸奖,连忙上前一步,道:“段院长您好,我是您的学生侯卫东,九三级法政系,这是我的爱人张小佳,九三级生物系毕业。”
济道林介绍道:“段院长已经不是段院长了,现在是沙州大学的段校长。”
段衡山很有学者的风度,不温不火地道:“侯书记是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这是我们沙州学院的骄傲。今年学校在毕业生离校前要进行离校思想教育,请侯书记来讲一堂课,为这些离校学生鼓劲。”
侯卫东道:“到时只要母校召唤,我随时过来和师兄、师弟们交流经验,谈一谈工作以来的心得体会。”
大家随便聊了一会儿,段衡山问道:“道林,我到北京开会,听说中纪委为了提高纪委书记的地位,采取了不少措施,其中一项就是要由副书记来任纪委书记,你的副书记职务应该没有问题吧?”
“省里倒是传达了相关精神,高祥林书记已经被任命为省委副书记,至于市、县一级的任职得放在下一步。”济道林对侯卫东道:“么宪同志是优秀的纪检干部,就是年龄偏大了,关于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人选,你有什么想法?”
县级领导的配备问题是侯卫东最为关注的问题,听到济道林如此发问,他郑重地道:“么宪书记是很称职的纪委书记,在整治矿业秩序工作中,处理了一批与非法矿山有牵涉的干部,在成津树立了正气,这也是成津矿业整治能够成功的重要保证。我的想法是让么宪同志担任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
正说着,进来了一个年轻人,模样与段衡山有几分相似,他熟门熟路,到了客厅,自顾自地倒了水一饮而尽,笑道:“我以为只有我是夜猫子,你们几位老爷子也不差。”
年轻人坐了下来,不等介绍,便道:“不用介绍了,我认识侯书记,他在学院读书时,我们在一起踢过足球,当时是法政系系队对阵教工队,我是教工队的成员。”
侯卫东抱歉地道:“我没有什么印象了。”
年轻人再次伸出手,道:“段穿林,段衡山是我老爸,现供职于《政经评论》。”
济道林在一旁道:“段穿林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名气,他的笔名叫移山,在沙州名声不小,卫东应该听说过。”
移山就是给沙州前组织部长赵东那篇文章加上编者按的记者,就是这篇文章引发了岭西全省对农民负担的大检查,赵东也因为这篇文章离开了沙州。侯卫东就在脑海中牢牢印上了“移山”的大名,今天总算见到了真人,而且还是段衡山的儿子,他热情地道:“原来段穿林就是移山,真是久仰大名,近期有空没有,到成津来看一看?”
段穿林道:“现在各地都是防小偷、防记者,我们可是不受欢迎的人。”他说话时带着微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干净而健康。
“成津不一样,欢迎移山来揭短。”
“侯书记,不瞒你说,我已经去过成津数次,只是没有找到特别的猛料。”
几人聊得很尽兴,不知不觉就到了3点。
侯卫东下楼时,段穿林跟了出来,两人站在楼梯间,段穿林道:“卫东书记,我有几句话一直梗于胸,不吐不快。”
“穿林老弟有话直说,我洗耳恭听。”
“我听说胜宝集团马上要落户成津,这家公司去年就到了内地,因为有钱所以有恃无恐,我的同事都在议论此事,担心地方政府为了眼前利益而将长远利益放弃。卫东书记得小心一些,别让他们卖了还给他们数钱。”
段穿林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移山,侯卫东自然很重视他的意见,道:“岭西有色金属矿产量大,质量好,胜宝集团愿意进来很正常,当然我们得和他们谈条件,谈得拢就合作,谈不拢就不合作。”
段穿林双手插在裤兜里,表情冷峻,道:“现在政绩决定着官员的仕途升迁,卫东书记的想法只怕与某些领导不完全相同。作为朋友我想提醒一件事情,有色金属矿是战略资源,全省开采量只有几十年,请卫东书记谨慎把握此事。”
他又道:“成津以后若出现了问题,作为《政经评论》的记者,我会毫不犹豫向上捅,请卫东书记理解我。”侯卫东很久没有遇到如此尖锐的人,他心里反而生出些好感,道:“为官其实如履薄冰,移山能作为时刻提醒我的闹钟,卫东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