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罗庚蹲在一块墓碑后面,手里握着石子,地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他身边是妻子和五个儿女,小儿子现在还没出生,不过很快就要怀上了,并且被取名叫做华光——既有中华光复之期望,也有家底花光之自嘲。
最近,华罗庚想要总结改进哈代与李特尔伍德圆法,随着研究越来越深入,涉及的问题也越来越多。他萌生出写一本数学专著的念头,这就是未来的《堆垒素数论》。
华罗庚现在也戒烟了,他对自己将要撰写的专著很有信心,有一天还跟妻子说:“等我这部书稿出版以后,我们去割几斤肉,全家人美美的吃一顿。要是还剩着钱,就给孩子们添几件新衣服,再给我自己买两包烟……真想抽支烟啊。”
为了养家糊口,华罗庚既要在西南联大当教授,还要到一所中学当代课老师。每天城里城外步行十几里路,晚上还要继续做研究,一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
未来的某天,华罗庚在防空洞里研究数学,一颗炸弹落下来把他活埋。幸亏附近有两个学生,马上跑来挖土,将华罗庚的头部露出来维持呼吸。
那次轰炸,不仅把华罗庚的工作间(防空洞)炸毁,还把他在郊外的房子炸踏了。闻一多得知消息以后,立即把华罗庚接到自己家里住。
当时华罗庚的小儿子华光已经出生,两大家子共14口人,全都挤在一间屋子里,中间隔了一块布做屏风。华罗庚还开玩笑说:“闻兄,我们两家人好似住进宾馆了。”闻一多被逗得哈哈大笑。
可惜,华罗庚耗尽心学的《堆垒素数论》,在第一次投稿的时候居然寄丢了,足足30万字啊!他迫切渴望的版税自然也随之落空,直到抗战胜利后才重新写了经过改进的英文版。
跟华罗庚同样悲剧的还有金岳霖,这位先生已经完成《论道》,正在撰写毕生集大成之作《知识论》。这本书有好几十万字,他明年就能写完,结果在一次躲避轰炸的时候全部遗失。
当时金岳霖把书稿随身携带,到了野外往地面一放,屁股坐在书稿上跟人聊天。由于聊得太过起劲,离开时居然把书稿给忘了,再回去寻找已经被风吹到不知何方。
老金跟华罗庚同样牛逼,全凭记忆重写,花了几年时间又把《知识论》给写出来。
此时此刻,华罗庚估计遇到了困难,他扔掉石子站起来,跛着脚来回走动苦苦思索——华罗庚是个瘸子,走路时要左腿先画个大圈,右腿再迈上一小步,他称自己走路是“圆与切线的运动”,在昆明每天十几里路就是这样瘸着走完的。
妻子吴筱之没有去打扰,而是抱着小女儿,又拉着其他四个子女主动走开,她知道丈夫此刻需要安静。
旁边不远处,沈从文正在跟学生们吹牛逼。老沈讲课的水平不太高明,但他聊天却是个妙人。就像刘文典说的那样,沈从文的学术水平不高,他自己也承认,但他胜在杂学渊博,什么书都看,跟什么人都能聊。
中文系的学生最喜欢跟沈从文聊天,很多学生每个周末都要去沈从文家中。学生们不但听沈从文吹牛,还总跟沈从文借书,因为老沈藏书很多且乐意外借,而且从来不登记。
以至于有些学生都毕业好几年了,某天突然发现自己箱子里有本书,想半天才回忆起来是在沈从文那里借来的。
“沈教授,周先生今天来学校了,你跟他认识吗?”一个学生问道。
沈从文回忆道:“说起周明诚啊,我跟他是老朋友了。当时我跟丁玲夫妇租住在北大附近,正好目睹了周先生的北大校长就职演讲。后来他聘请我去做复刊编辑,在编辑部,我认识了李寿民、郑证因和朱湘。”
有学生迷糊道:“郑证因和朱湘我知道,一个是武侠小说家,一个是诗人,那李寿民是谁?”
沈从文笑道:“李寿民就是写《蜀山剑侠传》的还珠楼主。”
“是他啊!”学生们惊呼,显然都看过李寿民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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