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索里尼的书房当中,整面墙整面墙的全是书,似乎要跟德国元首希特勒比藏书多。但是也有区别,希特勒的藏书五花八门,从小说传记到巫术养生应有尽有。而墨索里尼明显偏好纯文学和思想理论,大部分属于哲学、文学和理论性书籍。
这或许就是两人之间的差别,同样是玩纳粹独裁,希特勒直接宣布文学属于非法,将文学和政治等同。而墨索里尼呢,虽然也迫害了一些文学家和艺术家,但整体上偏向于宽松,只要你别写文章找他麻烦,墨索里尼还是很支持文学创作和探索的。
把雪茄放到烟灰缸上,方面大耳、体格粗壮的墨索里尼,突然站起来吟诵他的老师、意大利著名诗人邓南遮的诗歌。他用深情而抑扬顿挫的语调,微闭着双眼念道:“微风拍打着羽翅,在柔嫩的沙子上,飒飒地写下迷离的文字。微风向洁白的河堤,吐出低低切切的絮语,盈盈秋波传递……”
“好!”
一首意大利诗吟诵结束,孔祥熙拍手鼓掌,大声叫好。
周赫煊也在跟着鼓掌,真心诚意地鼓掌,因为墨索里尼的朗诵真的很不错。这家伙如果不玩政治,专门跑去做诗歌朗诵者,估计也能混口饭吃。
庞德评价道:“邓南遮先生的这首《夏日谣曲》,就如同一幅描绘夏天的油画,很有意象美。在我看来,诗歌最重要的就是意象,这点中国诗做得尤其出色。三位来自中国的朋友,能用中文朗诵中国诗吗?不是现代诗,是古代诗。”
周赫煊笑嘻嘻地说:“孔部长是孔夫子的后代,诗礼传家,你就来一首吧。”
“我就算了,不班门弄斧。”孔祥熙摆手拒绝。
墨索里尼哈哈大笑:“就你来,就你来,不要推辞!”
“那我就……来一首?”
孔祥熙说着站起来,用山西太谷口音吟诵:“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庞德立即说道:“这首诗我知道,是朱熹的《观书有感》,但听起来好像有点不一样。”
“你以前听谁念的?”周赫煊问。
“一个日本诗人,”庞德说,“我的中文不是很好,只认识一些简单的汉字。我对中国文学的了解,都来自日本朋友。”
“可能是口音问题吧。”周赫煊笑道。
用日本口音和山西口音念同一首中国古诗,听起来能一样那才见鬼了。
庞德一脸向往的评价说:“这首《观书有感》,就很有意象美。半亩方整的池塘像镜子打开,天光和云朵的影子交相辉映,寥寥十多个字,就勾勒出美丽的自然画卷。中国汉诗实在太美了,美得让人窒息,我恨不得自己也出生在中国!”
不愧是在英文诗中夹杂汉字的美国诗人,对中国文学的崇拜已经疯狂了。
墨索里尼却皱眉道:“太短了,太短了,中国诗都这么短吗?”
“中国汉诗从来不用花哨的辞藻雕饰,它简洁、生动、瑰丽、准确、富有意蕴,这也是我们意象派所追求的创作理念,”庞德连忙为中国古诗正名,又对周赫煊说,“周先生,你也朗诵一首汉诗吧。来首长一点的,让总理阁下好好欣赏。”
周赫煊心想:你既然喜欢意象,老子倒是可以给你吟一首《沁园春·雪》,就怕孔祥熙他们听了炸毛。
周赫煊由于经常做演讲,私底下专门练习过,朗诵诗歌的水平也随之提高。他清了清嗓子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周赫煊的语调抑扬顿挫,情绪层层递进,即便是孔祥熙,都听得有些热血上涌。
“好,太好了!”
庞德摇头晃脑大赞:“这首汉诗,我听日本朋友朗诵过。但他的朗诵,远远不及周先生的朗诵,就好像炙热的夏天饮冰水一样的舒畅!”
“诗歌之美是超越国界的,我很喜欢这首诗的朗诵,”墨索里尼觉得有点意思,“周先生,能翻译一下诗歌的含义吗?”
周赫煊当即把诗歌翻译成意大利语,墨索里尼听得异彩涟涟。虽然他自己写的诗孤独小资,但却格外欣赏豁达豪放、热情洋溢的作品,当即拍手道:“写得真好,特别是那几句,人生得意了要纵情欢乐,不要让酒杯空对月亮,上帝创造我肯定有意义,百万家产丧尽也会回来。这跟我们意大利人的处世是相同的,写这首诗的作者,有着一颗意大利的心脏。”
墨索里尼对《将进酒》极为喜欢,还专门让周赫煊把全诗写出来,用意大利语给中文诗句做注解。
孔祥熙见到这种情况,立即主动加入,变着法的用中国古诗讨好墨索里尼,希望对方一喜之下就答应了借款。不得不说,孔祥熙虽然长得像头猪,但肚子里还真的有货,人家的古文功底强着呢。
可惜,墨索里尼虽然高兴了,但却对借款之事提也不提,各种嘻嘻哈哈的绕弯子躲避。
直到离开墨索里尼的书房,庞德拉住周赫煊私语道:“周,我想学习中文,翻译中国的古代作品。你可以帮忙吗?”
“当然。”周赫煊笑道。
庞德在西方还是很有名气的,有他翻译中国古文典籍,这对中国文化的传播大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