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子有怀疑,有担心,有不习惯,这太正常了。党内没有谁能像陈主席这样,靠一人之力开拓道路,指出未来。以后只怕也不会有,再上来任何新一届的同志只怕都办不到这件事。同志们既不习惯陈主席到现在为止开拓出来的新时代,也不习惯没有陈主席这种领袖的时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当下,我这种类似传统中优秀官僚的形象,大家就觉得很顺眼而已。这种顺眼可不等于是同志们真心支持我成为党主席。往好了讲,我仅仅是一个优秀的宰相。大家也未必不接受李润石同志,而是暂时不能接受李润石同志作为新一届的党的旗手。”
李寿显听完这话,心里面一阵翻腾。即便李寿显绝对不会反对陈克的安排,但是他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陈克做决定的时候有点草率了。哪怕是这段话,也足以证明伍翔宇有领袖的心胸。
然而片刻之后,伍翔宇说道:“这番话是李润石同志的看法,我听了之后想了好一阵,对此我是深以为然的。”
听了后面的解释,李寿显觉得一颗心掉回了肚子里面。他不知道自己的放松到底是因为陈克好歹没看错人,还是因为伍翔宇用再明白不过的态度表示他不会有其他想法。总之,人民党到现在为止的交接还没有出问题,这让李寿显大大的放了心。
可放心这件事,李寿显又开始担心起另外的事情。陈克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进行人事交接。例行的检查中,陈克的身体很健康。60岁人看着也就是40刚出头的模样。担心战争期间陈克暴毙,引发中国内部混乱的可能性不大。60岁还是一名政治家的黄金年龄,陈克看起来没有退到幕后的迹象。
综合了这些内容,李寿显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陈克正在为以后的某件大事做准备。至于是什么大事,李寿显是想不明白的。
方才伍翔宇转述李润石的话让李寿显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陈克开创了一个全新的中国,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中国的所有人都生活在这个物质组成的世界中。不过从理念上,在中国生活的人大部分可都未必真的能够接受这样的新世界。
新世界不是旧世界的简单改良,更不是把人民的生活水平变成现在的生活水平,就能说是新世界了。国内不是以前时代的人饱含着酸味说,“人民党不就是懂得种地,懂得办工厂么?”这种态度首先就是不唯物的。
现在人民党同志们水平提高的很多,加上有那么多的“反面教材”,大家普遍认为,陈克如果在旧时代未必算是个人才。他身上有太多太多在旧时代足以称为“致命”的缺点。让陈克大放异彩的是陈克引领的新时代。而这个新时代是真正从根子上解决了旧时代的问题。
如果没有新时代的土地改革,中国不可能解决人民一遇到荒年就大量破产的问题,更不可能解决中国庞大的要彻底压垮中国的隐形失业问题。在人民党实施了土改之后,旧时代就在农村彻底结束了。不管那些旧时代的上层如何哀号,如何幻想,他们所依存的制度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至于让大家吃饱的工业技术发展,有着充分工作经验的李寿显可以完善理论结合丰富实践的讲述出,工业体系以及工业化时代,与农业时代建设了一些工厂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这是社会制度本质性的变化。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
问题在于,人民没有在理性上认识到这个时代,大家不得不活在这个新时代,获得更好生活的同时,也充斥着更多的茫然与不安。明着看是对李润石的反对,实际上是人民党党员,甚至包括民众对这种新时代带来的不安与迷惑的表现。在不安与茫然中,大家需要看到的是一个基点,一个充满正面象征性意义的旧时代的存在。例如伍翔宇这样的“明宰相”。有这么一个标志性的人物存在,就会让大家在气喘吁吁的狂奔中觉得暂时找到了一个可以休息的落脚点。现在大家需要的很可能是休息一下,放慢一下步伐,喘口气,比较从容的习惯一下周围的一切,安排一下自己的生活。
想到这里,李寿显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对陈克那种“猪食只怕也能吃的津津有味”的奇怪感觉。那其实是一种象征,那是陈克始终站在新中国最前端,给人一种“一切皆有可能”的强烈感受。那是大家长期感到不安乃至不满之后,对陈克生出的某种怨怼。
即便孕育着如此巨大的负面感受,却没有人敢起来反对陈克,顶多是对陈克安排的接班人表达了一些不满意,这已经证明了陈克到底拥有着何等的号召力。
如果从这样的一个角度去看待的话,李寿显完全能够理解陈克为什么现在要做如此强硬的人事安排。而且以李寿显对陈克的了解,陈克面对这样的局面是不会选择停顿或者倒退的。到现在位置三十年间始终狂飙的坚持,陈克只会用自己的方法,用更快的速度把中国拖进更新的时代。因为陈克坚信,只有生活在新时代,才有可能选择与旧时代彻底决裂。至少被迫不采用旧时代的生活方式。
陈克一定在策划着什么,而这种策划很可能是人民党的同志都很难理解的方式。
想到这里,李寿显突然不安起来。如果连他这样坚定的人民党党员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些,那么下面的同志又会又什么样的反应?人民对这个新时代又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估计答案是不可能太乐观的。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如果按照李润石的分析来看,从国家的角度而言,李润石作为接班人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可国家角度的正确却未必等于人民短期内渴望的正确。如果陈克处理不好此事的话,这将是一场真正悲剧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