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军官们马收拾行李回天津。军官们互相偷偷交换着目光。孙永胜原本还觉得陆军部纪律松弛,可是真的知道自己马就要投入紧张的出兵准备,而且马要远赴千里之外参加战争。他竟然又觉得这种安逸的生活变得令人留恋起来。
散会之后,一些军官们开始联络晚出去痛饮一番。大家都觉得出兵之前怎么都要好好的享乐一次。距离下次享乐可是得有好几个月呢。
北洋军的军官都不缺钱,大家轮流做东喝酒也是常事。这次出兵却是件大事,大家也觉得普通的饮酒根本不能尽兴,干脆凑了份子去八大胡同喝花酒。一行人先去换了便装,在约定地点集合之后,浩浩荡荡开赴八大胡同。孙永胜发现同来的人里头居然多出一人,却是现在在陆军部公干的郑文杰。郑文杰曾经是王士珍的部下,也算是北洋的人。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花酒喝起来还是很尽兴的,酒席不用说,菜色自然是极好的,陪酒的窑姐们刻意奉承,加旁边有唱曲子的。一众军官搂着窑姐开怀畅饮。却听琵琶声响起,唱曲的女子唱起了一首曲子。这曲子说是曲不是曲,说是戏不是戏。
“夜好深了,纸窗里怎么亮着。那不是彻夜等候,你为我点的烛火。不过是一次邂逅,红楼那一场梦。我的山水,全部退色,像被大雨洗过。杯中景色鬼魅,忘了我是谁。心情就像夜凉如水。手里握着蝴蝶杯,单飞,不醉不归。花田里犯了错,说好破晓前忘掉。花田里犯了错,拥抱变成了煎熬,花田里犯了错,犯错……像迷恋镜花水月的无聊,花田里犯了错,请原谅我多情的打扰。”
唱曲的女子声音清越,本来是很有挑逗的曲子没有用温言软语的方式,却是直爽朗利的声音。军官们本就是来“犯错”的,听了这曲子觉得很是应景,一个个极为开心。有军官笑道:“我来这里多次,听这曲子多次,每次听来都觉得回味无穷。”说完,他忍不住跟着曲声一起唱了起来。
有军官听完这话后笑道:“妞,坐爷怀里唱如何。”这话粗野豪迈,听的一众军官放声大笑。
喝了一会儿,众人都有了酒意,都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有军官对身边的郑文杰说道:“郑兄,你以前见过陈克,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郑文杰哈哈笑道:“那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才懒得理他。陈克可是把咱们北洋坑苦了。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乱党,我当时就该把陈克一刀捅了。”
众军官听了之后也是哈哈大笑,有军官不知道是不是真喝多了,他用一种不怀好意的声音说道:“郑兄,你真的运气好。袁大人被陈克这厮牵连,丢了差事。你老兄倒是高升到陆军部去了。这可真的是大不相同。”
郑文杰听到这话立时变了脸色,想了想却没有发作。
孙永胜听了这话,心里头很不高兴,他虽然从未见过陈克,却觉得自己受了陈克牵连。现在北洋军与陆军部不对付,郑文杰虽然出身北洋,此时未免也被怀疑是不是成了“外人”。他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世从来不缺挑唆的人,更别说酒酣耳热之后,管不住自己嘴的人更是多,有军官笑道:“孙兄,你现在可是陈克那厮的姑父。这次出兵你还得大义灭亲才行啊。”
孙永胜听了这话心里头就来气,但是他也不好对着北洋军的兄弟发火,他现在摘清自己还来不及,若是闹起来,万一有人故意在后背使坏,孙永胜也肯定落不了好。心中满腔的闷气发泄不出,孙永胜看到对面的郑文杰,登时觉得郑文杰先是结交陈克,又是加入陆军部,郑文杰这厮还不如自己呢。孙永胜也带着酒意说道:“我只是陈克的姑父,这亲戚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倒是交的话,我是绝对不会选错人的。”
一众军官都知道孙永胜话里头的意思,都哈哈大笑起来。
郑文杰听到这话,脸的怒气一闪而逝,他堆起笑面虎一样的表情,“孙兄,我敬你一杯。”
孙永胜大大咧咧站起身来,和郑文杰碰了一杯。两人坐下,郑文杰笑着说道:“我的确交不慎。这没办法,我可比不了孙兄你啊。你运气好,真的不错。当年陈克想向何家提亲的时候,袁大人倒是问过提亲的对象是谁,陈克本来想着是向何汝明的妹妹提亲的。后来有人一劝,说何汝明的女儿比何汝明的妹妹好得多。那陈克就变了主意,我对这等朝三暮四的家伙最看不起了。不过若是陈克没变主意,娶了何汝明的妹妹,那现在只怕孙兄倒是得叫陈克姑父了。孙兄你运气真不错。”
听了这话,军官们中又是一阵爆笑。孙永胜没笑,他不仅没笑,额头青筋暴起,脸色变得狰狞起来。
郑文杰就是想看到这样的情景,他露出假笑继续说道,“孙兄,我听说当年何汝明的女儿出嫁之时,何家的大小姐其实很不高兴。也不知道这次孙兄你要出兵,何家大小姐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同席的军官本来还是在看热闹,一个个呲牙傻乐。不过听到这话之后,有一部分还算是正直些的家伙已经没了笑容,有人说道:“郑兄,你喝多了。”
但不是所有军官都是如此正直,有人却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郑文杰也很懂得凑趣,狠狠的还击了孙永胜的挑衅之后,他心情大畅,于是也顺杆笑道:“我喝多了,喝多了。哈哈。”接着端起酒杯,却发现杯里没了酒。正准备拿酒壶倒酒,却听孙永胜大声说道:“来,我给你倒酒。”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孙永胜身,只见他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手里抄起一个酒壶就要绕过桌子到郑文杰那里。大家知道事情不对,有些人搂着窑姐准备看热闹。有些军官觉得不安起来。郑文杰知道孙永胜根本不是要过来给自己倒酒,而是要过来揍自己。郑文杰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而且孙永胜狂怒之下身破绽不少。打架对郑文杰来说没什么,不过郑文杰现在是向陈克提供消息的人,若是打起来定然要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北洋军败了之后,未必不会有些人会毫无根据的乱嚼舌头。这反倒对郑文杰不利。郑文杰只要和孙永胜打起来,赢不赢都不好。虽然逞了口舌之利很开心。郑文杰偷偷拉了拉身边军官吴永福的衣袖。
吴永福与郑文杰关系不错,这次喝酒就是他拉着郑文杰一起来了。郑文杰一拉吴永福的衣袖,吴永福就知道什么意思。他连忙站起身来拦住了抄着酒壶走过来的孙永胜,“孙兄,别这样。”其他几个不愿意把事情弄大的军官也连忙站起身来,一同拦住了孙永胜。孙永胜见不能过去痛打郑文杰,于是破口骂起来,“郑文杰,你是个什么东西。”
郑文杰看打不起来,也起了身对着众人做了个罗圈揖,“我喝多了,我先告退了。孙兄的酒钱我出了。”说完,郑文杰在桌撂了一摞银元,然后施施然离开了花厅。孙永胜看着郑文杰的背影,想把酒壶猛力砸向郑文杰,却被人拦住。他只好对着郑文杰的破口大骂。
听着孙永胜的大骂声,郑文杰根本不在意。他这次本来就是来刺探具体情报的,席间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东西。本来郑文杰还有些想法,他还真的未必想这么及时的通知陈克北洋军出动的消息,不过现在他变了主意。孙永胜如果在安徽被陈克杀死的话,郑文杰会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