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绝不是为了保全名声。
这就是笑话。掌权才能保住名声,丢了权柄,什么脏水都能泼上来。
看看唐太宗怎么做的。活秦王能改起居注,死太子就只能被泼脏水了。要是韩冈和章惇以为放弃权力,就能换来名垂青史,百代流芳,他们早就给人弄死了。
只是韩冈、章惇如今表现得太过大公无私,让人挑不出毛病,冯京现在唯一想弄明白的,就是两位现任宰相到底有什么打算。
快要踏破家门的访客,都是失意之人,所知皆谣言,除了问一问眼前的这位在中书门下办差的世侄,冯京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可靠的消息来源。
半个时辰后,年轻的客人从冯京寓所出来,走上等候已久的马车。
片刻后,他又登上了另一辆马车,对着早已坐在马车上的一名乘客,他低声道,“冯京老糊涂了,相公可以不用再费心。”
“哦,那就剩潞国公了。”
……………………
此时文彦博的身前,两个儿子正各执一端,相持不下。
文彦博闭着眼睛,眼不见心不烦,也不准备去平息文及甫和文维申之间的硝烟味。
自上京后,他就没什么精神,不想多费口舌,也不想多耗精神。
只是看见文彦博的态度,文及甫、文维申讪讪然的不再争论。
文及甫忙着给文彦博张罗茶水,文维申则从一旁小几上,拿起一张写着一片蝇头小楷的字纸,讨好的笑道,“大人,这是大.法院的具体条款,刚刚从政事堂传出来的,要不要看一看?”
“放一边,看着累。”
文彦博只瞟了一眼,看见上面是满篇的墨字,便没了心情。
文及甫则劝说道,“大人,还是看一看,看明白了才好应对。”
“用不着。”
文彦博不想多看,八十岁的他老眼昏花,字多了看着伤神,何况不过是废纸而已,没有必要多费精神。
“这张纸上的文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看了也无益。”
“他要掩盖什么?”文及甫和文维申异口同声。
文彦博难得的挑起了一边眼皮,斜睨着两个儿子,恨铁不成钢,“还不明白?各路兵马,向受枢密院调遣,平日则分掌于副总管、钤辖、都监之手,无一人能统合一路兵马,这是大小相制,不使一家独重,以防五代旧事。”
“大人说的是军权?”文维申连忙问。
“还有别的吗?”
在文彦博看来,军权的争夺才是重中之重,而不是大议会的议员份额。
不过此事的确不在那等无能之辈考虑范围之内——他们正在因为章、韩的施舍而喧腾,无心顾忌其余——这本就是他这等宰辅重臣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这大议会,别的都可以放一放,军权肯定要争的,老夫倒要看看,章、韩二人最后会出多少,还是说一毛不拔。”
文及甫比文维申反应更快一点,“……能让出京营就行了。”
“做梦。”文彦博言简意赅。
武将的人事升迁,低层在三班院,中层在审官西院,其实皆为政事堂所掌握。而高层将帅的升黜,过去是天子亲掌——如今到底是归于宰相,还是大议会,这也将会是这一次的会议所要讨论的核心,其重要性甚至不比议会选举办法稍低。
六十七万禁军,三十九万厢军,绝大多数都驻扎在北方和京畿核心之地。南方只有巴蜀,荆南,云南,广西,这几处,有万人以上的禁军驻扎。仅仅是铁路系统,就吸纳了厢军数以万计。
当然,处在外地的禁军厢军对局势的影响不大,京师中的驻军才是重点。
文及甫道:“京营至少有三成将校是韩冈当年去河东提拔过的,审官西院和三班院近期都要换人,他现在是有恃无恐。何况京师的校阅厢军早在章韩的控制中,此外还有神机营,”
文维申立刻接道,“还有皇城禁卫!”
“不用。”文彦博摇头。
要是哪位大臣把天武军都拾掇到自己的怀里,日后太后将没有一夜能睡安稳。
而朝臣们,也容不下这等手握重兵的大臣。
“不过,或许会给王舜臣。”
“他敢!”文维申叫道。
“他敢。”文及甫没有感染兄弟的激动,他对韩冈总是抱着一分畏惧。
文彦博摇摇头,兄弟家还争什么,一致对外才是正理。
天边这时正好传来隆隆的炮音,仿佛韩冈在放声大笑。
文彦博的脸色变了一下,吩咐道:“把那张纸拿来我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