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仰而尽,就能换得半年安睡了。
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吃。
考虑了一阵,赵煦的心思又有了一点变化。
他在心中不住的催促着自己。直到得掌大政的那一天,他必须留在现在的位置上。
‘这是父皇留下来的,不会给任何人抢走。’
苏颂已经老迈,他一去,章韩二贼必内争,皇位就只有一个,他们会先斗个你死我活。
做了皇帝这么些年,赵煦很清楚,天子之位到底有多诱人。当年二叔叛乱时的嘴脸,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天子之位就是最好的钓饵,章、韩二贼即使再道貌岸然,也决计受不住君临天下的诱惑。
只要能多拖上一阵,就可以放心的去看两相之争了。
那个时候,朝堂大乱,正是自己夺回大政的机会。
还有辽人,耶律乙辛这个成功篡位的逆臣,乃是天下间最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只要他得知大宋内乱,肯定会尽起国中大军,南下侵攻。
赵煦自幼受学,史书通读了不知多少遍。他从未见过朝中势不两立,大将还能立功于外的例子。
即使当时两边能坐下来言和,挑拨离间也不会费多少事。怎么说都是天子,大势一时难以扭转,但小的方面,可以上下其手的地方就太多了。
届时贼子们人心尽失,自己就能名正言顺的出面来收拾人心。
掌握了兵权之后,再启用一干被奸佞们压制的不得志的名将,一举击败辽人,甚至还可以进一步灭掉辽国,混一华夏,达成先祖、父皇都未能完成的夙愿。
天下九州,亿万生民,都是朕的东西,不管现在被谁窃取,日后朕肯定要全数拿回来!
赵煦将药包压在书下,准备将之打开。
药包的外面用细细的麻线绕了好几圈,又用上好的油纸包了两层。绳子和油纸裹得很紧,又要小心不让下面的贴身内侍注意到,只能使用单手。
赵煦笨拙使用着自己的右手,一个没注意,滑了一下手,药包差点就掉到了地上。
赵煦手忙脚乱的将药包用双腿给接住,手腕还不小心碰到了桌沿,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手腕处的桡骨一阵剧痛,赵煦差点都冒出泪花。可他死死咬住牙,不敢叫出声来。甚至屏声静息,等待下面内侍的反应。
赵煦等了一阵,下面完全没有动静,他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看,却见内侍们一个个站立得仿佛木雕一般,看着似乎都快睡着了的样子。
大概是没注意到。
赵煦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他一鼓作气,将药包给打开了。
纸包之中,是一些极细的黑色粉末,只看着就觉得有几分毒性。
原本坚定的心,此时却又晃动起来。
赵煦又开始担心,要是这里面的毒药毒性过强,伪装中毒变成了真中毒,那该如何是好?
不,母妃肯定找人试过了,就是因为有效果才会暗地里给自己。
赵煦勉强安抚下自己的不安,再看这些药粉时,就又有些犯难起来。
纯黑色的药粉不适合倾进杯中,这样杯子会弄脏,会被人发现。要是找了御医来检查,肯定能发现其中的内情。
稍作犹豫,又偷眼看了一下下面的内侍,赵煦一咬牙,低下头去,张开嘴小口的抿了起来。
药末没有任何味道,只是赵煦吃在嘴里,从心底里都泛着苦涩。
身为天子,竟然必须吃药自保,这是什么样的屈辱?
换作父祖在世,哪个臣子敢爬到皇帝的头上作威作福?
就是如今嚣张跋扈的章惇、韩冈,也是俯首贴耳,不敢有半点不顺之心。
待日后朕得掌大政,定将尔等贼子千刀万剐,就算死了,也要开棺戮尸,以泄今日之恨。
赵煦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药粉,心中发下了千百道誓言。从乱臣贼子的本人,到他们的父母先人、儿女亲族,一个个都被赵煦立誓,要用最残毒的磔刑,将之一个个的千刀万剐。
不,男的要千刀万剐,女的就送入做营。妓,让世间嫖客都来尝一尝宰相家女眷的味道。
将纸包上残余的粉末都舔舐干净,赵煦看着还带点湿润的油纸,咬了咬牙,将之团起来也丢进嘴里,用足了气力去嚼烂,最后用白水冲了下去。
至于捆扎小药包的细绳,赵煦随意团进了靴筒里。痕迹可疑的纸张会被人注意,但干净的绳索,只要丢在外面,甚至就放在靴筒里,也没人会大惊小怪。
放好细绳,再看桌上,一切都没了痕迹。
‘好了。’
赵煦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疼痛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