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多少毁损,故而臣与章惇一时皆有所感。薛向虽是逆贼,但才干卓异,财计、转运等事上,朝中无人可及。他败事之后,六路发运司中内事便一路败坏下去。”韩冈叹了一口气,“本是国士,奈何从贼。”
“都这么些年了,六路发运司还没整治好?”
“有薛向之材者朝中难寻一人。”
“相公也不行?”向太后不相信韩冈会不如薛向。
在她眼中,韩冈、还有章惇,都是开国以来少有的能臣,文武皆备,尤其是韩冈更加出色,而薛向籍籍无名,只是在钱财上小有才干,怎么当得起韩冈如此赞许。
韩冈道:“即使是为臣,遇上汴水,也只能另起炉灶,设法釜底抽薪。”
“那是相公想推行铁路罢了。”向太后笑着摇摇头,“如果真的如同相公所说,六路发运司败坏如此,那把京泗铁路和六路发运司合并,在沈括手底下挑选贤能,取代那些贪官污吏。”
“陛下,臣在西北时,曾经跟随王襄敏整编各军,整编时,总会将一干油滑又爱闹事的老卒另作一伍,绝不将新人编入,免得他们把新人带坏了。不是王襄敏和臣不想讲那些无用老卒一概罢去,实在是为免变乱,只能如此行事。”
向太后点头,“相公的意思吾明白了。”
韩冈向太后行了一礼,说了句太后圣明。
东拉西扯一番话后,太后也没有穷究到底的样子了,看起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韩冈正这么想着,向太后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来,“那旋炙猪皮肉真的那么好吃?”
“啊?”韩冈难得的一愣。
屏风后的向太后差点没笑出声来,的确很难见到精明厉害的宰相如此反应。
韩冈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老老实实的回答:“臣好此物,章惇不喜。”
“那相公和章枢密议论了,京师中何家小食最为上等?”
“正如陛下所说,市井中的皆是小食,哪里有上下之分,仅有口味之别。”韩冈道,“臣出身西北,故而口味略嫌浓重,旋炙猪皮肉和葱泼兔乃是臣之所好。而章惇东南人,更好清淡一点,据臣所知,当是洗手蟹和炒蛤蜊为其所喜。”
“哦。拿苏相公喜欢什么,相公可知否?”
“……苏颂年长,更喜素食。”
“曾孝宽如何?”
“臣与其往来不多,并不知晓。”
“沈括呢?”
“沈括好吃鱼脍,此与欧阳修同。”
“原来是这样。”
君臣两人就在饮食上的喜好稍稍展开来一阵简短的讨论,之后韩冈便告辞离开。
“就这么轻松过关了?”
消息传出之后,很多人觉得不敢相信。都有几分怀疑是不是韩冈逼得太后不敢细问此事。
而韩冈和章惇则毫不在意,各自上表自陈行动不谨,然后太后下诏,两人都罚俸三月。
韩冈清楚,这件事是太后相信他,所以才会轻轻放过。
但话说回来,太后即使是不想放过,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韩冈和章惇都已经是盘踞在朝堂上的参天巨树,根基深入到京师的每一个角落,就是有一个名正言顺听政治事的皇帝来,都不可能直接拿两人下刀。除非他想引得京师和朝堂一片大乱。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只要太后、皇帝和世人慢慢习惯,等到时间久了,就可以有一处公开场合,让宰辅和重臣们共同商议国是。等到最后的投票,再在太后和皇帝面前开始就行了。
韩冈也没打算害太后,如果太后想继续垂帘听政下去,韩冈绝对会支持到底。也会尽力帮着向家日后能够安稳度日,不用担心亲政后的小皇帝报复。
当年章献刘后上仙后,立刻就有人告诉仁宗皇帝他不是刘皇后亲生,他的生母其实死于非命。当时仁宗皇帝都已经命人将刘家人都看管起来了,要不是章献并没有害了章懿皇后,刘家人会是什么下场想也知道。
当遮天的大树倒掉,后家想要保全,就得看皇帝的心情了。而韩冈,他愿意帮助向家人,不用去提心吊胆的过着天子亲政后的日子。
过了几日,当秋税的帐册全数汇聚京师之后,苏颂正式上表太后,自述年迈,愿归老乡里。
这份乞骸骨的章疏,在太后和苏颂手中几番来去之后,太后终于同意了苏颂的请求,但并不是立刻就允许他卸职,而是先以宫观使相赠,在京师赠其宅邸,留他住下来。
再这之后半月,锁院宣麻,章惇继承苏颂留下来的空缺,成为新一任的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