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时,一天天,一月月,长久的摆动下去,这是最困难的一步。
不论是人力畜力都做不到这一点,现在的钢铁技术离弹性发条还有很长的距离,当然也不可能实现。在韩冈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正在设计水运时计台的苏颂,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利用水力。这就是为什么座钟会跟水运时计台一起进行设计和研发的原因。
但到了最后,苏颂终于发现,座钟完全不需要什么水力。只要制造一个重锤,系上一根长绳,再将这条用丝线缠成的绳索绕在一个齿轮中心延伸出来的杆子上,在重力的影响下,重锤不断下降,带动齿轮转动,这就是现成动力。齿轮带动齿轮,一级级的传导着动力,通过一个小巧的擒纵装置,补充钟摆在运动中损失的能量,保证钟摆不断运行下去。人们所要做的,仅仅是隔上几日,重新将重锤绕上去。
重锤作为动力驱动,这其中只是一层窗户纸,剩下的,用现有的技术立刻就能完成。但在韩冈对此懵然无知,无法出面指点的情况下,苏颂和他手下的能工巧匠,在已经了解钟摆原理的情况下,只是绕路就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这个时计误差是多少?”韩冈上下打量了座钟一番后,开口问道。
虽说眼前分明就是一个摆钟,但到了准点也不会报时,所以韩冈还不能随口一个座钟、摆钟,只能称之为时计。等到日后将之安置到钟鼓楼上,或是在城市的中央,修建起一座巨大的有表盘有指针的钟楼来,准时准点,联动起钟声,再称之为摆钟才名正言顺。
“每一天的?”苏颂问道。
韩冈点头,“就是一天的误差。”
“大约一刻钟。”
韩冈差点呛住,这是个极其夸张的比例,但这毕竟是新生事物,无法求全责备。
“水运时计台的误差就好一点,每天只有一分钟。”
有了机械时计,就有了划分时分秒的需要,韩冈向苏颂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而苏颂也愉快的接纳了韩冈的想法。将一个时辰划分初、正两小时如子初、子正再将一小时划分为六十分钟,分钟划分为六十秒,一切都符合韩冈的习惯。
“中间停下来上弦怎么办?”韩冈又问。
苏颂道:“可以用水运时计台进行校准。”
“那……”
“如果水运时计台坏了,就用摆时计校准。”苏颂冲韩冈笑了一下,他知道韩冈想问什么,“如果两个时计同时坏了,最后会用日晷来进行校准。而且每天正午,都会按照日晷来调整。”
每天正午都会处在正南方的太阳,人们给一天定义的本源,理所当然的是校准所有计时工具的标志。所以日晷,便是天底下最为精准的时计。
韩冈可以放心了,不会出现那个敲钟人按照计时的炮声来敲钟,而放炮人按照敲钟人的钟声来放炮的笑话。
相对于日晷,摆钟准确性还差得远,甚至还比不上刻漏。不过话说回来,这毕竟已经是一个让人惊喜的开端,没必要苛求太多。好与坏暂且不提,有没有才是最重要的。
犹如一间三层小楼的水运时计台不可能推广到民间,而摆钟却完全可以,现在终于有了一座有推广和利用价值的时钟,这就是韩冈一直以来所期盼实现的目标。
韩冈连声夸赞,苏颂对韩冈的反应十分满意,笑着道:“玉昆你放心,下面将会尽力做的更加精准。”
“那就再好不过。”韩冈迫不及待的搓了搓手,对苏颂道,“现在用刻漏来排定列车发车,浪费了太多时间。如果能使用更加精确的时计,现在发车的频率至少能增加一半。”
苏颂神采飞扬,灼灼眼神,在朝堂中时完全看不到,“也就是说,平白的多了半条铁路出来?!”
“只要拉车的马匹能跟得上,一条铁路说不定都有可能。”韩冈摇头叹了起来,“只不过现今已经在运营的各条铁路上,所使用的各色马匹已经超过一万五千匹了,再多一半需要增加的草料至少一百万束。”
“一百万束草,如果是苜蓿的话,差不多五十万亩田了!”苏颂叹息道。
“这么多的田地可不好找。”
一亩地能出产的干草料,也就两三束的样子。用五十万亩地来种草,即使不要良田,也是个巨大的数目。
“还是去找大辽的新郡王吧,用马是不可能了。”苏颂笑道。
韩冈笑了起来,摊着手,“那也要等人先发明蒸汽机,再去献给辽国的那位皇帝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