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都会冰封河面,便知与后世有多大差别。做战前的准备都是千难万难,何况是向北出兵。
太宗皇帝两次北进,全都是以失败而告终,而最近的一次北进作战,也同样是惨败而归,要不是李信有一个足够高足够厚的好靠山,他也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翻身。现在说北进,就是最为知兵的韩冈与章惇,心中也是打着鼓的。
反对的是真反对,而支持的,有几分是真心,那真的是说不准。
“当真不是?”杨英却带着几分怀疑。
“那还有假,不要信那些谣言。”王厚郑重的说着。
“明白!明白!”杨英猛点头。
王厚暗暗叹了一口气,他看杨英的神情,怕还是以为自己是口是心非,不得不隐瞒。
但实际上,当真是两府众人都表示反对,只有王安石一人要求出兵。
这件事其实确实无疑,外界相关的谣言大多数都能传经他这个皇城司提举的耳中,而每一条,又都是全然无稽的造谣。
即使是韩冈,也是十分坚决地反对出兵——这是王厚亲自向韩冈当面问过的。
韩冈主张在河北整备兵马——河北禁军也需要进一步的整顿,以配合火炮装备部队的进程;
韩冈主张策反阻卜人——这是关西方向一直在做的;
韩冈主张河东方向做出攻击辽国西京道的态势——从关中运送粮草入河东,并加快太原府入关中的铁路建设就可以了;
韩冈还表示,只要耶律乙辛篡位,大宋将立刻断掉给予辽国的岁币——失去了上百万贯的资金,也等于是失去了至少数万名本可以收买过来的敌人,这是对耶律乙辛最狠厉的一刀;
耶律乙辛在辽国国中的根基已深,如果大宋什么都不做,辽国的内乱不会爆发出来。
无论战与不战,大宋都要做些什么,甚至做好作战的准备——如果辽国当真分裂,两边交相攻击,这样的机会,还是不能放弃的。
但韩冈绝不会同意在这个时间点主动出兵辽国。
与辽国决战的准备尚不充分,以大宋不断增强的国力,也没必要去抓这个时机。
战争现在不会开始,但北国的烽烟迟早会燃烧。
十年后,耶律乙辛垂垂已老,几个儿子怕还要争夺储位,而大宋兵强马壮,正是攻辽的好时机。
韩冈前日在王厚面前说了很多,话里话外都是不赞成主动出击。
但民间的情绪已经为辽国即将内乱的消息所引动,到处都是在说如何收复故地,平灭辽贼,就连樊楼上唱曲,还要唱几段封狼居胥的歪词,每天琵琶弦都不知要多断上几根。
王厚这两日看到堆在桌上的机密文函都要头疼,要是他将搜集来的流言蜚语全都递上去,说不定就会影响到太后的决策——樊楼中的诗词唱段,颇有几句能煽动人心的。
王厚很多时候都不得不自嘲,别看自己位高权重,但实际上比在边地的时候,还要小心做人。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万劫不复,就连韩冈也难救自己。
现在王厚一肚子的机密,与杨英这等旧部喝酒聊天,也不能尽兴。与韩冈的来往也不得不有所避忌,只能偶尔碰面。
送走了杨英,王厚也唤人备马,出了门去,从巷道转了几转,抵达了参政府的侧门。
韩冈今晚在家中,小厅里摆好了茶盏和茶点,正等着王厚登门。
“玉昆,久等了。”
王厚匆匆坐下,赔了个不是。
韩冈摇摇头,他是难得等人了,反倒有些新鲜感。他笑了笑,问王厚,“杨三可是走了?”
“走了。估计明天还回来拜访玉昆你。”
“感觉怎么样?”
王厚摇头,正色道:“终究还是比不上王景圣、赵子渐和令表兄。”
当今军中,能比得上王舜臣、赵隆和李信的将领,也没有几个了。
“只看他当年在襄敏公的鞍前马后的份上吧。”韩冈叹道。
“江南西路的都巡检足够了,想来他也不敢奢望太多。”王厚问道:“王平章怎么说?”
“你可知道,大名的吕吉甫今日上本,如果耶律乙辛胆敢沐猴而冠,皇宋为辽国兄弟之邦,当为其拨乱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