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狄贤回手指着背后的敌楼,“就在敌楼顶上,寻常夜里都在看着城里城外哪里有警。”
一架大型的望远镜,不仅仅可以控制京城,也能起到潜火铺的作用。
李信不多话,直接登楼。
千里镜小而望远镜大,里面的原理有区别,但对李信来说,就是一个易于携带却只能看清周围一两里,另一个难以移动,但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
楼中的望远镜,大小比起李信在韩冈家里看到的新制望远镜也不差多少了,就是保养差了,楼中的地面也脏得很,都是斑斑痰迹,甚至还有尿味。
李信从韩冈哪里听说过,苏枢密如何看重他家里的那具望远镜。只要不用,就会拿细绸缎缝制的布套给罩好,看得比儿子都重。若是今天换作苏颂上楼来,包管将管理不严的狄贤拖下去一阵乱棒。
李信不是苏颂,并不在乎。转动镜筒,对准北方,低头看过去。
来自镜中的景象,远比千里镜要清楚得多。
首先映入李信眼中的是开宝寺的铁塔。
十三层砖砌宝塔如宝剑般直插云霄,色泽深黯如铁。铁塔行云号为京中胜景。在望远镜中,每一层的门洞和琉璃瓦都能看得分明。
看到了铁塔,就给李信指明了方向。微微调整了一下镜筒角度,就看见了内城城墙。
开封府的外城城墙前几年才经过整修,但又被称为旧城的内城,却是年久失修,只有城门的周围方才完好。
望远镜中的内城城墙,好些地方都有大片的墙体剥落,显得破败不堪。只看新旧程度,就能分得清内城与外城。
沿着城墙横移过去,一座城门出现在镜中。
旧封丘门。
城门上的赤旗鲜艳夺目。
再向西去。旧酸枣门上,一面红旗招展。
而内城西北角,俗称金水门的天波门尚无变化,不过北面的两座主要城门已经拿下,剩下的最后一座也不会再拖多久。
“看好了。”李信点了一名班直,“城中何处有乱,立刻来报。”
安排了人手监视城中,李信随即下楼。
城门控制在手,并不是为了防止叛逆的家属逃窜。逃出去几个也无妨,跑也跑不远。关键是要能够控制得住京城。守住了内城城门,不论外城内城,一旦有变立刻就能出动,更能阻隔内外交通,让叛逆的残党不至为乱。
站在城头,脚下就是朱雀门。
朱雀门的门额,嵌在青砖砌起的墙面中。
朱雀之门四个大字,在城头上看不见,不过进出城门时,李信早看得多了。
当年太祖皇帝经过朱雀门,看见门额上写得却是朱雀之门,便问赵普,为什么不直接写朱雀门,却要加一个‘之’字。
赵普回答说:‘语助耳。’
太祖皇帝嗤之以鼻,‘之乎者也,助得甚事?’
这个典故,李信从韩冈这边听过,也从张守约那里听到过。
对文酸措大的嘲笑,张守约是暗里说,韩冈却是讲的明白得很,在李信这位做武将的表兄面前,丝毫没有为同类遮掩的意思。
到了今天,就是彻底的见了真章。见言语不通,直接就挥锤敲碎脑袋了事。
要从骨子里来看,李信觉得自家的表弟尽管把文职都要做到了顶,可终究还是武夫的脾性,有李家人的血。
好痛快!
不敢宣之于口,可李信还是这么想。
好痛快!
……………………
“惩治叛逆,不能只求一个痛快。”
韩冈用火炮炮声,给了众宰执一个再充分不过的理由,让他们可以去维护誓言。
“如今军心不稳,人心不定,要安抚人心,就不能只图刀下痛快。”
“如曾布、薛向之辈,诚然死不足惜。但万一因为忧惧王法,叛逆余党铤而走险,蛊惑军心,发动兵变又如何?”
“此刻贼众必心怀忐忑。更要提防狗急跳墙才是。”
“现如今,误从逆贼的禁卫和禁军,皆在看朝廷如何处置曾布、薛向等叛逆。如果朝廷饶了他们的性命,所有人都会安心下来。如若不然,忧惧之下,必会有人要做搏命一击。”
宰辅们轮班上阵,将兵变这块警示牌高高竖起。
没有一位重臣,现在敢拍着胸脯说不会有兵变。万一说了之后兵变当真发生了,他们就立刻会被推出来做替罪羊,成为安抚乱军军心的牺牲品,而在兵变中受到伤害的京城百姓,更不会原谅他们。
如此危险,包括李定在内,一个个都沉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