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敢下注。
蔡确的手指用力抚着眉心,刚刚解决了京营禁军的问题,正是头疼的时候。
增给的赏钱发下去后,闹事的禁军偃旗息鼓,朝廷随即秋后算账,将领头闹事的二十四人,一起押赴刑场,生剐五人,腰斩十三,剩下的六个也都判了斩立决,一个都没放过。还有近二十名的大小将官,也以治军无方为由,被左迁、罢职甚至是追毁出身以来文字——罢职仅仅是丢了差遣,而追回出身以来文字,直接是削了官籍。这就是朝廷一贯的对付军中骚乱的手段。定众心,诛首脑。
“难道韩冈和辽人达成了什么密约不成?不然他怎么有把握?”他突然抬头问道。
“或许真的有密约。”邢恕猛点头,“耶律乙辛的斡鲁朵本是黑山党项的牧场,他肯定是不想黑山党项重回辽境。也许韩冈正是看到了这一点……黑山党项正是给辽人卖了。”
蔡确却紧抿起嘴,眉心处的纹路更加深了。虽然话是他说的,可他还是觉得不可能。与敌私定密约那是什么罪名?!韩冈为了什么把自己名声都压上去。一旦给查出来,莫说回不了开封,就是气学也完了。
何况这一回斩首的人数也不对,黑山党项的数目在当年安置的时候早就点算清楚了,能拿到三千斩首这个数目,除非所有部族都叛乱了——但这可能吗?砍了辽人充数,还要耶律乙辛帮他的忙遮掩,要是把这个猜测说出来,蔡确他能成为今年京城中最大的笑话。
不管可不可能……肯定会有人会相信韩冈的话。
而且不是少数,而是绝大多数。
京城的百姓,开封的士林,都在为河东的成就而欢欣鼓舞。
他们并不清楚三千斩首的严重性,只知道叛逆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至于犯界,难道走路还不带走错的?
士民间的欢呼一时还影响不到两府,可终究是个祸害。
“韩冈的目的,终究还是想要被召回。”蔡确慢慢的说着。
邢恕点头附和,“没错。自是如此。”
韩冈之前曾在奏章中,不经意的提到了要清理一下胜州,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可掀起的风浪却不是一句话就能代表。
主要的矛盾还是在韩冈暧昧不清的想法:“他的手段,两府中有哪个想得到?他的目的,又有哪个想不到!”
韩冈的这一手是逼两府将他召回。
邢恕道:“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韩冈这一回麻烦大了。”
“万一辽国没反应怎么办?”
正如邢恕所言,既然韩冈敢于将手中的链子松开,放了折克行出去,那么他肯定有把握让辽国不会出头。说韩冈妄开边衅,但辽国到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辽国肯定不会有任何动作。”邢恕笑了:“难道不能栽到他身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韩冈跟张孝杰私下里达成了协议。黑山党项原是耶律乙辛属地的旧主,他们死光了,最高兴的只会是耶律乙辛。
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有分教: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何况说话的还不是贼?
“韩冈远在天边,京城内外的议论还由得他来主张?”
要是辽国有动静,那就是折克行妄开边衅,韩冈管束不严。要是辽国没有动静,那就是韩冈与辽人达成协议。怎么都能把罪名加在他头上。
两府也只需要一个理由。
……………………
从京城的流言蜚语中,开始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欢呼韩冈胜利的百姓数量有增无减,但士林中,持有另一个观点的则越来越多。
这是舆论的争夺。
但要掀起舆论上的声势,就必须要有特点,要能吸引得住人。
就像后世的新闻原则,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如果内容不能耸人听闻,那么标题就必须耸人听闻。
所以韩冈勾结辽国的传言一时间便甚嚣尘上。
只是在韩冈的又一封奏议抵达京城后,这些流言随即不知去向,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冈的新奏章上没有更进一步的内容,只有帮忙解决士兵封赏的手段。给有功之臣分配土地,然后让他们离开军队回去屯垦。
这一篇文章,几乎让人完全忘了韩冈身上还有罪名没有洗干净。
无论如何,京畿一带的军队和军属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十万,韩冈的提议事关他们的未来。这远比他跟谁谁谁勾结,要重要百倍。
当朝廷正在讨论韩冈的建议的时候,又一封奏章送抵京城——不能叫奏章了,而是一封国书
——辽军犯界,高丽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