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当即又点了一名亲信家人:“将学士的事知会城南驿的老相公一声,说请勿忧虑。”
“相公会不知道朝堂上的事?”
“爹爹那边即没有人手,又不能入宫,耳目还不知道会闭塞成什么样。”
王旖可是很清楚,王安石这一次上京,身边就跟了寥寥数名亲信,早年的门客早就打发光了,纵有门路千万,没人手怎么打探消息。
但这个家丁去了才半个时辰,就忙着赶了回来,一见王旖就立刻说道:“夫人大喜,老相公得授太子太傅。”
“已经知道了。学士还正式得授资善堂侍讲。”这是韩信刚刚传回来的消息。
周南现在也恢复了,从房里出来,正喝着加了药材的小米粥。王旖对着她笑道,“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好消息没有立刻跟着来,紧接着的却是有人上门送礼。说是来贺韩学士,递了名帖和礼单,将礼物在门房一放,请了回执之后就走了。
若是半刻钟前,韩云娘还会觉得惊讶,但现在却一点也不会了。
原本韩冈功劳太大,年纪太轻,所到之处皆有开创,天子不得不出手压制一下。甚至因为道统之争,逼得皇帝将千里镜归入军器,明显的做出打压气学的姿态。韩冈虽位高,但家门即便不能说门可罗雀,可上门的宾客的确不多。但眼下形势一转,当然就变得炙手可热,气焰腾腾起来了。
还不到中午,已经有十七八个人家派家仆来送礼了。这些都是耳聪目明的,知道韩冈接下来必然大用。不过王旖还是照老规矩,先将礼物封存,礼单登记造册,等韩冈回来再做处分。
只是才交午时,韩家的门前车马又翻了一倍。
——韩冈昨夜辞了参知政事,而且是领头请立太子。
……………………
就在王旖为突然而来的喧闹而头疼不已的时候,比平日要延长不少时间的朝会终于结束了,韩冈回到了太常寺。
比起皇城里各司的僚属吏员和城内的官宦人家,被圈在文德殿中一上午的朝臣们,他们得知真相的时间还要迟上一点。
不过到了中午的时候,差不多所有人都了解了昨夜大体的内情。
“玉昆,传言是真是假?”苏颂早就绕过来了,见到韩冈劈头就问。
他的光禄寺跟韩冈的太常寺一样,郊祀大典前没多少事,郊祀大典过后,却要为太常礼院擦屁股,一般要花上三五天的时间来收拾手尾。
但苏颂实在是坐不住,事情太大了,不找韩冈做个确认,怎么都不可能安心下来处理公务。
韩冈也不瞒他,反正像立储这么大的事,为了避免谣言滋生,宫里面也得主动让人去传播真实的消息甚至内情。现在可都是正午了,太阳移到了正南方,恐怕再吃一点,连逍遥洞里的老鼠都该知道昨夜福宁殿里发生了什么事——所谓的逍遥洞,那是开封府下水道的别称,贼来贼往,逍遥得很,由此得名。
“前面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下子终于是明明白白了。”听完了韩冈的叙述,苏颂摇了摇头,又赞道,“玉昆你好手段啊!乌台那边肯定是没话说了。就算是皇后垂帘,也没人敢说不是……不过玉昆你一向厌说鬼神,这一回却要装神弄鬼,不知是怎么一个说法?”
“事急从权,要什么说法?”韩冈笑道:“耀州、祁州的药王祠的香火可是要旺了。可是没办法跟他们分账啊!”
苏颂指着韩冈,摇头道,“就是两边的药王祠跟你分账,玉昆你敢拿吗?”
韩冈笑了起来,有着以往没有的轻松。但这时候一名内侍在外通报了后进来。
“韩端明。奉皇后口谕,请端明速至崇政殿。”
“臣谨遵懿旨。”韩冈行礼接旨,又问道,“不知是为了何事?”
“是契丹的正旦使萧禧到了霸州。因端明素知兵事,圣人想请教一下端明的意见。”小黄门说话低三下四,身负圣谕,却连请教二字都说出来了。
“萧禧又做了正旦使?”韩冈摇摇头,“又是来敲竹杠的吧。”
苏颂也几乎在同时道:“该不会是契丹人过来打饥荒吧?”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韩冈一边让伴当帮着整理着衣帽,一边道:“契丹国内有事,耶律乙辛弑幼主,不从大宋这边捞笔好处回去堵人口,他也不好过年啊。”
“若是给萧禧听说了天子病重,他肯定会狮子大开口。”
‘太子年幼,皇后又从无署理政事的经验,这一回可不好办。’有内侍在,这一句话两人都没说出来。
宋辽是兄弟之邦,年节时都要互遣正旦使,这是年年都有的情况,哪里需要如此戒备。但一来辽国最近的局面不对,任谁都知道耶律乙辛会想从大宋这边沾点便宜好安抚国内,韩冈知兵法,知道怎么应付辽人;第二,就是皇帝的情况不对了,皇后心里没底。剩下的,自然就是韩冈昨夜立功的好处了。
只是韩冈看了看苏颂,苏颂可是出使过辽国的,本身也不是不通兵法,既然招自己,苏颂更应该一并找过去备咨询才对。
这个念头才升起,立刻就有个内侍冲进来了,喘着气对着苏颂道:“苏学士,苏学士,你可让小人好找。圣人有命,请学士速至崇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