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阮陶已经无心去记挂冲入船场中的李常宪,只看眼下的陷阱,就能猜想得到那一座船场根本就是龙潭虎穴,李常杰的弟弟不可能出来了。
其实不用阮陶吩咐,他的船队中,所有的战船都在受到石弹洗礼之后,立刻选择了撤退,在燃烧的河道中吃力的掉头。
“换石子!”
又是一声吼叫响了起来。
黄元捂着耳朵,就看见让自己耳朵嗡嗡直响的砲兵指挥使,将一个铁皮号角从嘴边拿开。然后身边的霹雳砲上就立刻换上了用网兜包起来的石子。
一声哨响,绞着绳索的士兵放开了手,配了重物的稍竿猛然一晃,一包包碎石腾飞在天空。并不结实、又没有收口的网兜在空中分解,从河滩上捡来的鹅卵石如暴雨一般落下,河面上猛然间暴起的惨叫声,让黄元心头都为之一颤。
甲板上的水手正经受着鹅卵石的洗礼。没有头盔、没有甲胄,正在摇橹、撑杆、挥桨的交趾水兵,在被河水打磨得光滑圆润的石子敲打下,像块豆腐一般脆弱。像雨点一般落下的石头,寻常根本就没法儿想像,在这猛烈的狂风暴雨中,水手们在甲板上打着滚,许多人都是头破血流,甚至有人额头上挨得重了,昏厥过去都快没了气息。
但仅存的水手们还是在咬牙坚持着,这个时候再不拼命,当真只有死路一条。戴起防雨的斗笠,披挂上同样用来防雨的蓑衣,在鹅卵石掀起的疾风暴雨中,船队中大半船只,虽是艰难地,却还是成功的调转了船头。
可是拖在船队尾部的战船,并没有转了过来,只转到了一半,就停了下来,横挡在所有战船的面前。
“该死!”阮陶一声咒骂,但最后那一艘战船上已经没人还能听到的话,他们受到最多的攻击,伤亡也是最大,根本无力再操纵船只。而且并不止一条,前前后后有四五条船都是如此。
“从旁边绕过去!”
阮陶一马当先,他的座舰最为灵活,在他的命令下,直接就绕过挡在前面的船只,偏向岸边划过去。
这一条支流,真正被确认可以航行的只有中间的水道,越往岸边则是越浅,但几条船挡在前面,这时候也只能借用。
少了几十条小船,又有数百人上岸,现在战船吃水已经浅了许多。尽管还有搁浅的可能,可不管怎么说,也只能赌上一把。船场中这时忽然响起的胜利的呼喊,更是坚定了阮陶的决心。
飞过来的石弹更加密集,时时刻刻都有着石块溅落下来,而船身也在震颤着,船底龙骨擦着河底的震动一直传到阮陶的脚底,但他的座舰依然还是在坚持着向前滑行。
咚咚的声响,是石子砸到甲板上的声音,而刷刷的拍击声,则是被碾开的芦苇在拍着船帮。提心吊胆的阮陶都恨不得能捂住耳朵,但下一刻,眼前忽然开阔,闪烁着星光的富良江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差点支持不住发软的双脚,可当他再回头张望,却发现只有三艘战船跟了出来。
“尽量多留几艘船下来!”韩冈在开战之前的吩咐,还深深的刻在黄元的脑海里。
他亲眼看着砲手们师如何拼命的拉索放索,将石弹石子投射出去,手脚一刻不停,到最后已是几近疯狂,十一艘来袭的战船,仅仅有区区四艘消失在富良江上的晨雾中。
正月初二的早晨,章惇和韩冈得到了写满了胜利的捷报。
匆匆一扫之后,章惇将捷报递给韩冈,笑道:“七艘。”
来袭的十一艘战船被留下了大半,有四艘停在河道中,另有三艘慌不择路下,搁浅沙滩,其他也是带伤。对面交趾水师的实力,整整下降了三分之一。但被俘的七艘战船对交趾的意义,绝不仅仅是水师损失的三分之一。
韩冈低头看过捷报,说不算大喜,但也足感欣慰,不枉这一次的一番辛苦,“可惜没能都留下来。”
“这可是没本钱的买卖!”章惇放声大笑着,“不用贪求太多了。”
韩冈莞尔一笑:“这一下过江可就方便了。”
正月初五,修理好俘获的战船,宋军和溪洞蛮部联军同时展开了渡江的行动。
两百里宽的江面上,万舟齐发。数以千百计的木筏,满载着数万蛮部精锐横渡江面。而官军拥有了七艘小型的战船,凭借着神臂弓等利器,在江面上轻松击败了交趾的水师,摧毁了大部分的舟楫,将战旗插到了富良江南岸。
交趾国的都城,也就在宋军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