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一凛,突然问着王旁:“仲元从城外来,不知蔡河边的流民有没有看到?”
王旁点点头:“看到了。”
“不知以安上门外的流民之众,仲元可有什么想法?”郑侠冷然问道。
“此岂为多?”王旁摇摇头,“若开封、祥符二县措置得力,不过数千人而已,早就该安置下来了。若论流民人众,还是白马县那边多一点。”
“白马县的流民很多?”郑侠神色一动,立刻追问道。
“是啊,已经有五六万了。小弟这一段时间都在白马县中……”
王旁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他本想说说自己在安置流民上的功劳,但这么若是这么说就显得是太过自吹自擂了,做人应该谦虚一点。
而郑侠眼神忽而转利,沉下了脸。
……………………
白马县中的流民越来越多,人数之众,已经远远超过县中弓手、衙役的管理能力。冉觉几天来已是叫苦不迭,求着韩冈早一点出手。
对于这样的情况,此事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籍民为兵。将流民中武艺精强的那一部分给收编下来,花钱给养着。不然一旦流民举事,作为中坚的力量,全是这等人。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主意好办法,能用钱粮来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总比出了事动起刀兵要强。只是韩冈现在还没有这份权力。
知县与知州同为亲民官,除了级别不同以外,最大的区别,就是知州有兵权——如秦州知州会兼着经略安抚使那样,基本上都会兼着一个武职——而知县没有。知州知府可以直接籍民为兵,但知县就没有资格。
所以韩冈现在就想着,究竟是将流民编组成临时的保甲,将其中精壮组织起联防队;还是再等上一两天,等王旁那边将话传到,有诏令为凭,来籍民为兵。
不过第二天一早,东京城的方向便来了带着诏书的天使,奉召而来的是天子身边的侍臣蓝元震,让韩冈不需要再多想。
“……以右正言兼集贤校理、知白马县事韩冈,权发遣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措置畿内流民……开封府界提点司并徙往白马县……”
白马县衙之中,蓝元震抑扬顿挫的念着诏令。韩冈闻言却是一愣,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这是王安石当年曾经担任过的职位。从职权范围上来看,相当于外路的转运使兼提点刑狱使,只是管不到东京城中。但开封府界,除了东京城,其余诸县、诸镇刑狱、盗贼、兵民、仓场、库务、沟洫、河道等事,皆由府界提点来主持。权限要远远大过一个滑州知州。
韩冈在白马县辛苦了数月,一桩桩未雨绸缪的事项做下来,在流民当真开始大举南下之后,他的这一番布置,不但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为他争取更多的职权铺平了道路。
只不过,权力不是这么容易能到手的。
主持安抚流民之事,肯定要有一个名目。恢复滑州那是绝不可能,才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复归原状。朝令夕改,等于是在当初同意这一项行政区划改变的朝堂诸公脸上拍拍打打,而且也会让原属滑州的三县百姓同声反对。
所以韩冈原本以为朝廷最多给一个临时的差遣,如察访使、巡抚使、管勾府界灾伤赈济安抚事之类的官职。在此之前,无论是太宗、真宗、仁宗,还是今时,都有类似的任命。有先例,有故事,只要天子和宰相都相信他韩冈的才能,要得到这个位置,并不算困难。
但韩冈决然没有想到,天子竟然让他来做府界提点。只看以他从七品的品阶,还要加上权发遣的前缀,便可知这个职位至少相当于上州知州的等级。虽然还够不上望州或是次府的那一级,但也是实打实的知州资序了。
开封府中并无通判,知府以下,就是两判官两推官,而韩冈监察京城之外诸县镇公事,其权位仅次于知府,尤在推官、判官之上。而且天子甚至下旨将治所移到白马县,等于就是给了韩冈便宜行事的权力,让他措置流民时,不至受到开封知府的干扰。
得到的远比想像的要多,多到让韩冈犹豫着该不该接旨的地步。
看着韩冈挺着腰,久久没有动作,蓝元震心叫糟了,以为韩冈要辞了这份诏令。忙着催促着,“韩正言,如今天下遭逢灾异,流民遍道,官家夙夜忧叹,两宫亦是不安,但忧生民安抚不及而致乱。正言之才,天下闻名,官家遂以重任付与正言。还请正言勿要推辞,速速接旨,无负天子之望!”
韩冈回过神来,一声叹道:“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今诸路逢灾,天子、两宫寝食不安,韩冈何敢置身于外,而不鞠躬尽瘁以报?此诏韩冈不敢推辞,韩冈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