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同意在巩州设置折博务,以商人入中的变通手法,向熙河路加速输送粮草。
所谓入中,就是招募商人把粮草运到边寨指定地点,兑换钞引,而后商人再凭钞引,去京中或是其他地方去领取报酬。最早的时候,付给商人们的报酬是现钱和金银,后来转为实物,如香药、茶叶,而现在更为普遍的便是盐。
原本以秦凤转运司的运力,支撑起万人左右的大军,保证正常的补给没有任何问题。但换成是三万兵马,对于陕西民力几乎就是涸泽而渔了。能有别的手段做个补充,不论是蔡延庆,还是赵顼、王安石,都不会介意使用。若是早有明证且卓有成效的手段,更是不会有一点反对之声了。
但陕西缘边各路入中,商人们兑换钞引时,发给的都是解州的池盐。作为北方最为上乘的食盐,解州池盐的价格要远在井盐、海盐之上,所以商人们趋之若鹜。
入中的政策,在缘边各路其实一直都在施行着,尤其以靠近解州的鄜延和环庆两路为多。这两路的入中,占去了大半的解盐份额,也因此,能分配给熙河路的食盐数量,就显得微不足道——这就是为何之前韩冈和王韶都没有把注意打上入中纳粟上——可是如今运力不足的情况实在难解,设立折博务纯属无奈。为了解决给付解盐不足的问题,韩冈给王韶出的主意,是用河湟荒地,以及官田出产的棉花来抵数。
当时王韶犹有疑虑,担心这空口说白话的荒地地契和根本还没下种的棉花,根本吸引不了商人们的眼睛,因而为防万一,还把盐钞都放了进来,希望能用巩州的井盐,来代替解州的池盐——王韶本还想过用茶做报酬,但如今茶园都给官府给包了,尤其是靠近陕西的蜀中,那里的茶园有大半出产被运到熙河路这里向吐蕃人交换战马,吐蕃人不再缺茶,换成茶叶,就没有多少利润可言。所以这一个方案被放弃了。
但商人们最后的选择,却证明了韩冈的正确。不仅仅是因为巩州的井盐过于咸苦,难以入口。更为关键的,还是利润的关系。对于愿意入中输送粮草的商人们来说,棉花如果纺成棉布,带给他们的利润绝不止百分之三百,比起三成五成的盐利,用着最简单的算术算一下,那要强出十倍八倍——只是要稍等一段时间而已。
“旧时商旅入中,拿到钞引后,换来的官盐其实并不够补偿运送粮秣的费用。官盐只是个幌子,有了这个幌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外出售盐末,从党项人的青白盐池那里回易来的私盐,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掺进去卖掉了。”韩冈当时是这么向王韶解释的。有个擅长经商的表弟,让韩冈对于商人们的奸猾手段,多有了解,“拥有一斤官盐的量,奸商们往往都能卖出十斤去。可这般卖盐终究是犯忌的一件事,利润也只有三五成,哪比得上棉布的三倍五倍呢?”
王韶和高遵裕虽然没听说过那段著名的、对商人追求利润的行为的评价,但也算得清三倍和三成的区别。毕竟这些奸商的手段,也是他们或多或少都了解的。
而对于边地的商人们,以及他们背后的豪门来说,三倍和三成他们也一样算得很清楚。虽说荒地尚未开垦,棉花只刚刚栽种,但以这些豪门所拥有的影响力,难道还怕朝廷转过脸来会赖帐不成?而且,天子和朝堂也盼着他们能出手,让熙河诸军州的出产更为丰厚,根本不可能会翻脸不认人。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熙河经略司,用过去两年里的一个接着一个的胜利,向所有人证明了他们的能够保护大宋臣民在河湟地区的利益,否则,又有谁会到熙河路来冒险?
顺利的进了城,韩冈将景思立送到衙门中,王韶和高遵裕都在正厅中降阶迎候。王韶、高遵裕与景思立说话,韩冈还有事要处理,抽个空就起身告退。只是他一出厅门,就被王厚给拉住。
王厚性急的问着:“厢军的事,景二是怎么说的?”
韩冈回头看了看正厅,把王厚拉得更远了一点,“看起来他并不反对熙河要这批退下来的厢军。”
“这就太好了!”王厚很兴奋的一锤掌心,“只要他这个知德顺军能帮我们说话,秦凤路争不过我们。若能多了三五千户,秦凤转运司的钱粮,几年内必然还要向熙河倾斜。”
“这事就再说吧,先准备着就是了。”
关于厢军的事,韩冈和王韶只是为了未来筹划,至少并不是亟待处理的事务,真正要对付的还是远在河州的木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