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兴庆府也当收到了消息。如果梁氏兄妹还有一点战略眼光的话,肯定会立刻点集大军前来。就算环庆、泾原和秦凤那几处会出兵牵制,都不可能阻挡党项人对失去横山的恐惧——以党项人征召部族战力的速度,还有兴庆府与银夏的距离,韩冈估计种谔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做准备。
能否赶在他们到来之前,把罗兀城的防御体系建好——至少修造出个大概——难度可不是张张嘴那么简单。前线的核心城寨,其基本规模,是战时至少能容纳万人驻守、平日也要能放下三千兵驻屯的千步城。甘谷、古渭、清涧、绥德、大顺,无不如此。
即是说,罗兀那里至少在一个月之内,要修好一座周长千步的城池。另外,罗兀防线不光是罗兀一城,周围协防的附堡,守卫后勤线的军寨,都要敢在一个月之内打造完毕。而且还有城中的防守物资,也要在同时运抵罗兀。
可如今是冬天,天寒地冻的冬天,土地冻结的冬天。一边在河谷中不停的受着寒风的侵袭,一边还要从冻得跟石头一样的地面上取土筑城,民伕们能支撑多久?这可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不过身在韩绛的门厅中,韩冈觉得还是少说为妙。附和着提了一句:“只要能守住罗兀,得到横山,那西事也就定了。”
“我皇宋待蕃人最是宽厚不过,而西贼则是刻薄已极。一旦横山蕃部看到西贼难挡我皇宋兵锋,那时就会纷纷来投!……横山一附,西贼指日可平!”
从种建中的这句话上,就能知道韩绛厚待王文谅这个蕃人的用意所在。
王文谅听话好用只是个末节,最重要的是韩绛有着千金市骨的盘算。横山蕃部都在看着,看着大宋如何对待蕃人。当他们看到王文谅这名西夏前任国相门下的家奴,竟然在大宋混得风生水起。当然会有投靠大宋,自己应该能得到更好待遇的想法。
不过可能就是因为韩绛太想把王文谅这蕃人的变成马骨的缘故,他在陕西的人缘看来很不好。不然种建中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也不会一句话也不带着王文谅说。
吴逵是一桩,种建中又是一桩,从王文谅的人缘中看,韩绛并不是会用人的那一个类型。瞧着脸上写满不耐烦的王文谅,韩冈倒有三分期待,千金市骨的戏码如果玩不好的话,可是会变成千金买堆臭狗屎,最后烂在手中,香飘千里。
作为以宰相身份统领陕西、河东军事的宣抚使,要来求见韩绛的官员有很多。不过王文谅和种建中显然很得韩绛看重,韩冈也只跟他们谈了一小会儿,从内间出来的侍从就把两人叫了进去。
种建中向韩冈陪了声不是,就跟着王文谅一起走了进去。
两人后至,却能先得到韩绛的召见,韩冈并没什么异议,这是理所当然的,人家可是带着战利品回来的功臣!
过了一阵,种建中和王文谅出来了。王文谅先走,而种建中跟韩冈又聊了两句,也告辞说要去拜访几个朋友。让韩冈见过韩绛后,回驿馆先等着,晚上两人再好好喝一顿酒。
韩冈答应了,继续在帅府行辕的门厅中等候。时间慢慢的过去,他渐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后至而先入的不仅仅是王文谅和种建中,来求见韩绛的官员一个接一个被叫进去问话,却就是不见有人来传他韩冈。门厅中的官员不断变换,就韩冈一人始终坐着。
到了傍晚时分,从里面出来一个小吏,说天色已晚,相公视事劳累,已经倦了,命门厅中的众官吏有事明日再来。
在门吏奇怪的眼神中走出帅府大门,韩冈心中隐怒,这是分明是韩绛故意怠慢于他。
当初他去京城,虽然在王安石府的门厅中等了近十天,但当时王安石正拿着辞官的幌子逼天子继续变法,根本不见外客。而当今次上京,王安石就忙不迭地派人来请他。从他韩冈入官以来,何曾受过如此慢待?就是在天子面前,他韩冈也是极受看重,只是因为各种阻碍,才没能登殿面圣。
就是不知道韩绛的怠慢究竟是何缘由,韩冈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他在王安石府上的言辞,传到了韩绛的耳中?但也不至于故意晾着,他可是两封奏章调来延州做事的,要想跟他韩冈过不去,先得让他把事情做起来,空晾着反而不好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