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的空中花园里阳光澄澈,微风冰冷。
夏绫把手放在栏杆上,低头望着大楼中来来往往穿梭的工作人员,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是刚刚怒骂裴子衡的场景。她似乎看清了他的神色,又似乎没看清,那高大的身影从头到尾都佝偻着,黯淡的眼神与满地被她践踏的千纸鹤不断交叠,让她内心深处某个地方空落落的,隐隐竟有些……难受。
有什么好难受的?夏绫,你不是早就不在乎他了么?
她低头问自己,就算他亲手折了那些千纸鹤又如何?就算你伤了他的心又如何?他伤你的次数还不够多么?!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来,面对秋日冷澈的阳光。
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看见楚琛,那男人还是一身西装革履,神色沉肃如丧考妣。
她很不喜欢看到他,恶言相向:“你怎么还不滚?!”
楚琛沉重而又厌恶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有件事,老板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我不想知道。”
“老板得了癌症。”
什……什么?!
裴子衡,得了癌症?!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在夏绫耳边炸开。她疑心自己幻听了,不可置信地瞪着楚琛:“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楚琛厌恶地看着她,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又补充:“叶星绫,你一直说我是老板身边养的一条狗,可就连狗养久了都有感情,你呢?你连狗都不如!”
她摇着头,无心与他争辩,脑子里乱哄哄的,就像在做梦。
不可能……
裴子衡那么强大,那么不可逾越,怎么会忽然之间患上可怕的绝症?!
她轻声问:“你开玩笑的吧?故意骗我,是不是?”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骗你?”这次,换楚琛冷笑,“或者,在你心中,他的命只抵得上一个玩笑?”
她还是摇头,不可置信。
长久以来,裴子衡都是她心中的神祗,一座高山,坚硬,顽固,不可逾越。她从来都没想过,那么高不可攀的山峰也有崩塌的一天。
天崩地裂。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攒住了她,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推开楚琛,想要去找裴子衡问个究竟。
那男人还在她办公室里。
初秋的阳光明灭,透过玻璃窗撒进来,满地的千纸鹤,狼藉又色彩斑斓。他就蹲在这一片荒芜中,低着头,一点点地抚平千纸鹤上被她踩踏的痕迹,动作很慢,近乎不可察,高大的身躯还是佝偻着。
夏绫从来不曾发现,原来,他也有悲伤落寞的时候。
她在门口停住,再没有勇气踏前一步。
裴子衡背对着她,用手指一点点拭去千纸鹤上的脚印,间或咳嗽两声,有些空洞的咳嗽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