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礼在潼关大帐内书书写写之时,远在河北德州平原的郡衙厅堂内同样亮着灯火。
并且屋内的众人随着灯火的摇曳,脸色被映照的半明半暗。
使得本就愁眉不展的脸色上又多了一丝晦暗。
坐于首位的颜真卿,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遍,最终落在了李尚客的脸上。
“清河来借兵的人已经在平原待了有几日,再拖下去恐怕人就要回去。
李公是常年领兵的,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妥,或是有更好的应对法子只管畅言。”
屋内的十余人大多都是州郡的文官,最能打的就是李尚客。
相较于往常对战事以及其他大事小情的积极应对与安排,李尚客今日的一言未发显得十分突兀。
加之两人又被朝堂委任为一正一副的河北采访使,颜真卿不得不主动开口询问李尚客的意见。
“你只管做主就好。”
随口应了一句,李尚客起身踱了几步,犹豫了一阵,在屋内的众人身上逐一扫视过后,咬咬牙掏出将一封书信递颜真卿,“今日心思凌乱,甚至说是乱了方寸都不为过,实在静不下心琢磨清河之事。”
闻言,颜真卿心头一颤。
李尚客虽然来德州的日子不算长,但不愧是辽东副使出身。
不管政务还是治军,才能与经验都极为突出,可以说是如今河北心向朝堂一众人中的主心骨。
连他都乱了方寸,可以想见出了多大的事。
接过书信打开快速看了一遍,颜真卿脸色一滞。
与预想中的相同又有所不同,并且心中颇为复杂。
对于辽东或者准确的说是对罗一,颜真卿一直没什么好感。
认为此子确实有些本事,也确实为大唐做了不少功勋。
但为人却也是个十分跋扈的主。
不跋扈能在朝堂通达杨国忠和一众朝臣?
甚至是愈演愈烈,到了如今居然明着对抗朝堂。
有句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若真是忠于大唐,何惧圣人的问责。
若是没有安禄山那胡贼的心思,又何惧走一趟长安。
但是看到信上所言,颜真卿说不上对罗一是该厌恶还是该敬佩。
被俘虏的兄长,不但被罗一从安禄山那里给硬要了回来。
甚至连他都给捎带上,对他而言可以说多了一道免死金牌。
最主要的是,此子每一个决断更是都精准预判了后事。
提前派五千人马悄然驻于德州,应对河北之变。
执意于窝在辽东不动,更是料想到东境各部会趁乱有所动作。
如果罗一回到长安,或许对大唐来说真会是另一场灾难。
没有罗一压制的辽东军,说不好就会与安禄山搅在一起。
没有罗一统领的辽东军,面对此时东境各部几十万精悍之军。
不要说主动前去抵挡,恐怕会与贼军合为一处,再重演一次二十多年前的靺鞨之乱。
另外,辽东军在安禄山反叛后,看似在隔岸观火,实则也起到了牵制的作用。
有辽东悬在头上,安禄山便不敢过多抽调部族军。
而到了如今,更是将东境各部的目光全给吸引了过去。
这样的人,能说是有异心,或是什么坏心思?
可明明没有异心,偏偏又总使些让人误会或是目无法纪的手段。
不过从头仔细捋顺一下,颜真卿忽然觉得辽东走到如今真不能全怪罗一。
而想到这,李尚客乱了方寸,甚至有些失魂落魄的根本原因也自然再清楚不过。
但颜真卿同样不认为该把所有的错都要怪到李尚客的头上。
甚至他觉得李尚客的做法并有什么错,发现问题若是不指出来那才是失职。
况且该反的总归是要反,并不会因为那一封上书就会有所改变。
错在安禄山有狼子野心,也错在朝堂从根子就开始烂。
想到这里,颜真卿将信件递还给李尚客,劝慰道:“朝堂对罗使君册封为东平郡王,意味着之前的误会已经解开。
虽说东境各部有所联动,可现在李公身在平原,再担忧也无法回去出力。
况且以东平郡王的领军之能,我觉得也无需去担忧。
能传信又送来了您所要的武备,也有要您安心在这里抗敌之意。”
捋了捋胡须,颜真卿长叹一声继续道:“身上的脓包拖得越久越要命,早些挤出来也能早落的轻松。
错不在李公身上,没必要为先前之事而自责。”
李尚客摆摆手,脸色落寞道:“你对辽东了解不深。
如果不是之前失心疯一样上书,局势不会是现在这样。
再给辽东一些时间,河北会不会乱都是两说。
即便乱起来,也会被辽东摧枯拉朽一样快速平掉。”
说到这,李尚客眼圈有些发红,用力攥紧拳头,略微激动的继续道:“错都在我身。
对辽东那种状况忍一忍,不会逼迫的罗一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明明不想这样,更害怕这样,却是我亲手让事情变成了这样。
我愧对于大唐,愧对于河北,更愧对于罗一。”
“慎言!”
颜真卿见李尚客愈发颓然,大喝一声后,猛得拍了一书案道:“你所做之事,乃朝臣应有之责,何错之有!
置若罔闻才是大错!
大唐强盛,全凭法度为纲,朝臣各司其职以纲行事。
如今有所内乱了,皆因无纲无律。
且祸乱已生,自怨自艾无任何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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