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匕首收起,一探他额头,风寒之症又重了许多,正在惶急当中,目光扫到窗台之上,看到上面粘附着一段段手指粗细的物事,状如蚕蛹,周身黑黝黝的,细看之下,竟然在蠕动,所到之处留下一道亮晶晶的黏液。他心念一动,脑中电光石火一般想到曾经在吕焕庸的书房里读到过一本医书,其中有一段写的是,“东海有虫,状如蚕蛹,俗名‘海蛹’,附岩壁,岛民拾之,晾干捣碎,可治风寒,妇人有身者忌”。他心里想:焦四海说过,越州临海,莫不是昨晚的大风把这些海蛹吹到了岸上?
到了这一刻,他也顾不上许多,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伸手抓过几段,塞入王小二的嘴里。王小二的神志已然有些模糊,眼睛闭着,并不抗拒,咽了下去,旋即昏睡过去。石小川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全然不知给他吃下去的究竟是否海蛹,又是否真能奏效,有那么一刻,觉得懊恼万分,深自后悔不该带他出逃,干冒风险,眼下却是束手无策。
他呆呆地坐着,不知不觉日头西沉,渐近黄昏,终于看到王小二的身子动了一动,睁开眼睛。石小川忍不住低低地欢呼了一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风寒之症已然消退。王小二的脸上露出微笑,轻声说道:“小川哥,是你救了我。”
石小川正要接话,突然隐约听到远处传过来马鸣犬吠之声,夹杂着人的喊喝声,他循声探头去看,看到隐隐绰绰十几条人影散开来,朝着木屋渐行渐近。他心里一紧,料知必是和进带着人追赶上来,再扭头看了看躺着的王小二,拿定了主意。他伏身下去,抱了抱王小二,低声说道:“你在这里躺着,不要乱动,等我把他们引开,你就往西边走,找到越州府,带兵来救我们。”
他搬来家什将王小二掩住,伏身从一个缺口溜出木屋,急急往东跑了几十步,站起身来,装出突然发现了追兵,大喊了一声,“哎呀”,转身猛跑。这番动作立时引得追来之人的注意,便听到身后唿哨连声,此呼彼应,有人喊道:“看到他们了,速速包抄上去。”
石小川奔出去一段路,看到一片丛林,飞奔进去,刚绕过几棵树,一个人猛地扑到,从身后将他抱住,嘴里大喊,“抓住一个”。石小川双臂一撑,将他的手挣得略略松开,回首一记肘击,撞在这人的腰肋,疼得他一吸气,石小川已经脱身而出,抓住他的手臂,身形急转,带得那人摔跌出去,撞在一块大石上,惨叫一声,晕了过去,这时石小川看得清楚,认出这个人竟然是焦四海的手下。
石小川呆的一呆,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看到四周人影闪动,他转身往丛林深处奔去,突然脚下一滑,不及收步,滑到在地,滚入一个洞穴。他正要爬起身来,左近几个人奔到,个个喊道:“我明明看到他在这里。”这些人搜索一阵,并没有发现石小川,便搀扶着受伤的同伙,分头去搜,渐行渐远。
石小川趴在洞中,大气也不敢喘,心中的疑团却是越来越浓。半个多时辰过后,日头落山,天色大暗,又是一轮皎洁的明月升起。他听到周围静寂无声,轻手轻脚爬起身来,正要循着原路退出丛林,突然听到附近有人轻声在喊,“小川哥,你在哪里?”
一听这声音,石小川心中暗暗叫苦,知道来的正是王小二。他也不敢应声,只是脚步轻抬,循着声音找了过去,才走了十几步,看到前面隐隐约约有个人藏身树后,也是蹑手蹑脚朝着王小二发声的方向摸了过去。他心头一急,悄无声息,尾随其后,就见那个人走了几十步,突然停下,再听得王小二的声音越发真切,料知他就在左近。
石小川悄悄将匕首掏出,用衣袖遮住了刀光,高抬腿、轻落脚,朝那人身后靠近。那人似乎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王小二身上,浑未察觉。石小川靠得近了,飞身一扑,就想伸左臂勒住他的脖颈,再顺势以匕首抵喉,将他制住,哪料到那人身子猛地一伏,石小川就扑了个空。他心中暗叫不好,那人已经一记反腿踢了过来,正中他的胸腹,把他踢得仰面朝天,跌倒在地,匕首也脱手掉在一旁。
那人一击得手,猛扑上来,曲膝抵住了他的胸口,抄起地上的匕首就朝他的左眼扎了下来,堪堪将要刺到,石小川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两个人各自使力,一个用力往下扎,一个拼命往上抵,那人居高临下,整个身子压将下来,石小川内力全无,渐渐不支,刀尖距得眼珠越来越近,折射着枝叶间投下来的月光,寒光闪耀,晃得石小川不住眨眼,只觉那人的一张脸隐在暗处,看不清楚。
他突然明白过来,脱口喝道:“你是焦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