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迫切希望中,小学没了。
是真的没了,我们几个娃娃被送到了乡里的学校,寄养在爷爷家。
妈妈一个人,成了留守妇女,留在家里,守着田地。
等着她的丈夫从远方归来,等着她的孩子出人头地。
于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背着书包,带着衣服,几个娃娃进了爷爷家,睡了大通铺。
2007年9月3日 天气:晴
第一次进学校,我的眼里满是惊奇。
好多人,啊,不是,好多学生。
教室里坐的满满当当的,看着站在讲台上的我,也很好奇。
“同学们,安静一下。这是我们班新来的插班生。”老师微微屈身,温柔的说,“唐优,你和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好不好呀?”
我有些慌,啊,介绍?
我不会啊,怎么办怎么办?没人告诉我要怎么介绍自己啊?
“你们好,我叫唐优。”
就七个字,说的我脸色通红。
我低头,不敢看下方的未来同学们是什么反应,细碎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让我更加手足无措。
也许新老师看出了我的不适应,放过了我,将我安排在教室左上角的位置,和一个小女孩儿做了同桌。
趁着老师在黑板上板书的时候,她轻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刚刚我睡着了没听见呢!”
“唐优。”我还没有书本,只能和她看同一本书,她的字可真漂亮。
书上满满当当的都是笔记,没有一点污渍,和她一样。
“我叫刘玉亭,很高兴认识你。”她温柔极了。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悄悄的,耳朵变红,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划过,痒痒的。
就这样,我结交到了来到新学校的第一个朋友。
下课后,她带着我去领了新书,又取了新的校服,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带着墨香的新书,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仔细的包了书皮,在每本书的内页空白处一笔一划的写上‘唐优’两个字,我的转校生活就此拉开序幕。
我放学的时候,哥哥姐姐们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他们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唐念作为代表发出疑问:“浪么这个时候才放学,老师关学了?”
“没,是老师布置作业的时间长了。”我摇头说。
见此,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出了校门准备回去了。
我们顺着学校后面的小路,奔跑着回了家。
现在的我们,可以稳当的走在田坎上,不会再摔倒了。
踩着斜阳,踏着歌声,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归了家。
爷爷和奶奶是砖厂的工人,每天的工作就是打砖。
回去的时候刚刚下工,爷爷迎着夕阳点了旱烟,奶奶正在炒菜。
头一次,我感受到了妈妈口中的那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是什么样子了。
一个大炒锅,菜炒的满满的,旁边还用其他的碗放了酸姜、小菜。
一顿饭,一锅菜,吃的干干净净。
然而我却没吃饱。
是的,我抢不到菜。
委屈巴巴的吃着酸姜拌饭。
婆婆说我们都是抢饭头子。
哪有啊,我都没吃饱。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可真讨厌我这副弱鸡的身体,快速的刨完碗里的白饭,又和唐念一起洗了碗筷,新学期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很快,我在班里出名了。
因为这次小测的成绩压倒了镇里的一大片小学生,我看了排名。
张新第一,我第二,刘玉亭第三。
老师看我的眼神像是看见了什么宝贝一般,对我愈发的关注起来。
然而,事实证明,有时候老师的特别关注对于我这种学生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开始被孤立,他们说我太高冷,不好接触。
好在还有哥哥姐姐带着我玩,于是我成了他们的玩伴口中的小跟屁虫,还是个成绩好的小跟屁虫。
他们笑,我也笑。
我害怕极了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接触。
唯一的朋友,可能就是一开始认识的刘玉亭吧。
她有很多很多朋友,她很乐观,她每天都是笑着的,她带着我认识她的朋友,我们一起去到处抓蜗牛,一起去河里洗澡,一起去爬山看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
渐渐地,哥哥姐姐不愿意我再跟在他们的身后,仿佛有个人跟着很丢脸一般。
哥哥姐姐换校区了,我又成了一个人。
仿佛那一年一个人在家里的嘀嘀咕咕,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害怕的躲在被子里颤抖着说‘我不怕、我不怕’,又希望漫天神佛能伸出祂们的手,帮帮我。
那天,我和刘玉亭约好了去山上捉蜗牛。
嗲寄钱回来了,我终于穿上了小裙子,是粉色的,因为蓝色的没有了。
因为从小体弱多病,所以我不像多数村里的小孩儿,晒得黢黑。
白嫩的皮肤,柔和了不少的眉眼,眉间的孤傲在刘玉亭的陪伴下散去,头上的辫子也是她教会我的,很好看。
山不怎么高,但有些难爬。
脚下的凉鞋是人字拖,这是最近在镇里流行起来的,花了我五块钱,是我攒了两个星期的零花钱买的。
太阳有些刺眼,我随手将额上的虚汗抹去,不停喘着气,心里有一种想退缩的感觉。
可一想到刘玉亭平时对我的好,身体好像被注入了力量,又开始慢慢向上爬。
终于,上山的小路变平缓了,太阳也消失了,凉意袭来。
我吐出一口浊气,旁边有清澈的山泉流过,我蹲下身子,洗了脸。
看见不远处的刘玉亭,眼睛一亮,站起来向她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