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云雾缭绕,漫山深绿,依旧没有姜篱的身影。
从今往后,她要去的前路再也没有姜篱和弟弟的陪伴。
到了若溪,入目是陌生的城镇,陌生的人群。凑热闹的百姓候在城门,挨挨挤挤,摩肩擦踵。雷鸣般的爆竹声里,她下了仙舟,以团扇遮面,在嬷嬷的搀扶下上花轿。余光瞥见她的嫁妆队伍,忽然一怔,她的嫁妆怎的这么多,远远一望,扛箱笼的力夫排成了一条长龙。
百姓们都在惊叹:“不愧是殷家的姑娘,瞧这十里红妆,多气派!”
不对,她明明记得,她的嫁妆只有识微公子和殷家家主赠的几千两银子而已。
上了轿,她撩开小窗的布帘,偷偷问外头的殷家哥哥:“叔祖怎的给了这么多嫁妆?”
“你不知道?”殷家哥哥笑道,“你弟弟把聘礼全给你当嫁妆了,还有你二姐,不知道给了叔祖什么功法秘籍,叔祖拿到秘籍,笑得褶子开了花。自从雪重叔叔走了,从未见他这般笑过。他拿到秘籍,立刻给你添了好多好多好多嫁妆,听说他自己的小金库已经掏空了。”
“秘籍?”萧宁一怔。
“呃,我瞅了封皮一眼,好像是天开头的,”殷家哥哥小声问,“听说你二姐是姜篱传人,那本秘籍该不会是天问九章吧?你知不知道,外面大家都在猜你二姐有没有天问九章。”
萧宁明白了,姜篱用她的功法换了嫁妆。
她怔怔放下帘子,泪水一滴滴垂落。
真是个傻子,干嘛对她这么好?天问九章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拿出来换嫁妆!姜篱不记得了么?当初她和林溪山对阵,她拉着萧宣逃跑,根本没管她的死活。笨蛋,萧宣也是,殷源流把聘礼划到他名下,他干嘛还还给她?连便宜都不知道占,真是猪头。
萧宁一面在心里骂那两个笨蛋,一面呜呜地哭。
车队经过陈家门前,陈家一家老小都出门来看热闹。陈常纪和老太太祖孙俩看见这绵延几里的车队,呆了好半晌。
怎会有如此多陪嫁?殷家真舍得下这么大血本,就为了一个假冒的殷家姑娘?
原本准备好的讥讽说不出口了,只剩下满目不可思议。陈常纪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简直要气昏过去。这么多陪嫁,好风光的婚礼,韩家想蔑视萧宁都难!他更后悔没硬把萧宁抢过来,若他娶了萧宁,坐拥这么多陪嫁的就是他陈常纪。
花轿到了韩府正门,韩争渡一袭红袍,早已等候多时。
他亲自下阶来,伸手探进轿帘,扶萧宁出花轿。萧宁弯腰出来,腮边还挂着眼泪。余光忽然瞥见人群里立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她猛地扭头,怔怔望过去。那是姜篱和萧宣,他们扮成路人,正挤在人群里遥遥望着她。
这一刻,好似山巅后升起一线曙光,她晦暗的天地顿时一亮。
萧宣大喊:“新娘子好美啊!”
“新娘子天下最美!”
周围的人受到他的感染,和他一起喊起来:
“新娘子天下最美!”
姜篱向她招了招手,还比了个大拇指。
她也觉得她最美。
一瞬间,万千难言的情绪涌上萧宁心头,从前的逃亡、吵闹历历在目。这几个月的时光,好像比她一辈子都长。
姜篱传音入密,“萧宣交给我,你放心吧。嫁妆箱子里有一枚飞星令,日后若你不愿再困在韩家府宅,向天拔出飞星令。天涯海角,我带你回家。”
萧宁带泪而笑。
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谢谢你,二姐。”
尔后,她把手放入韩争渡手心,跟着他跨火盆,走马鞍。她不再回头,一步一步,进了那花团锦簇的深深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