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直吃药,直到现在从未间断。家里请过很多名医,开了各种药方,都没什么效果。在我三岁那年,有个癞头和尚来我家,说要带我出家修行。我父母当然不同意。和尚又说:‘既然舍不得她,恐怕这病一辈子也好不了。真想治好,除非从此以后再不许见哭声;除了父母,所有外姓亲戚朋友一概不见,才能平平安安度过此生。’他讲得疯疯癫癫,没人把他的话当回事。现在我还是在服用人参养荣丸。”贾母听后说:“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让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话音刚落,后院传来一阵笑声,外面有一个人说道:“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心中疑惑:“大家都静悄悄的,恭敬有加,这人是谁,如此放肆无礼?”正思索间,一群侍女簇拥着一位女子从后门进来。
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服饰华美,宛若天仙。
她头戴镶嵌珍珠的金丝八宝发髻,插着朝阳五凤挂珠钗;
脖子上挂着黄金镶龙纹的璎珞圈;腰间系着豆绿色宫绦,和双鱼比目玫瑰佩;
身穿金线刺绣的蝴蝶图案的大红缎子紧身衣,外面套一件五彩石青色银鼠皮褂;
下配翠绿色撒花洋绉裙。
生着一对丹凤三角眼,两条柳叶般的吊梢眉,身材苗条,体格风骚。
面容含笑却自带威严,未开口已闻其笑声。
黛玉赶忙起身迎接。贾母笑着解释:“你不认识她,她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儿,南方俗称‘辣子’,你叫她‘凤辣子’就好了。”
黛玉正不知怎么称呼,众姐妹忙告诉她:“这是琏嫂子。”尽管黛玉从未见过此人,但她记得母亲提过,大舅舅贾赦的儿子贾琏,娶的是二舅妈王氏的娘家侄女,她就是自小被当作男孩抚养的,贾琏的妻子,学名叫做王熙凤。于是,黛玉忙行礼,以“嫂”称呼。
王熙凤拉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后领她到贾母身旁坐下,笑着说:“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儿,我今儿才算见了!瞧这通身的气派,根本不像是老祖宗的外孙女,倒像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时刻把她挂在嘴边,记在心上。只是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偏就去世了。”说着,便用手帕拭泪。
贾母笑答:“我刚好些,你倒来招我。你妹妹远路才来,身体虚弱,我们才刚安抚了,别再提这些了。”王熙凤听后,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她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把老祖宗给忘了。该打,该打!”又忙握着黛玉的手询问:“妹妹几岁了?上过学吗?现在吃什么药?在这儿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婆子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一面又问婆子们:“林姑娘的行李都搬进来了吗?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紧清理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话音未落,已经摆上了茶果点心等。熙凤亲自端上茶水和点心。二舅妈问她:“这个月的工资发了吗?”凤姐回答:“已经都发完了。刚才我带人去后楼找缎子,忙活了半天也没找到太太昨天说的那种,是不是太太记错了。”王夫人说:“有没有,没什么要紧的。”接着又说:“该顺手拿出来两匹给你这妹妹做衣服的,等晚上记得让人再去拿,可别忘了。”熙凤回道:“这事我倒是料到了,知道妹妹这两天会到,所以已经准备好料子了,就等着太太回去看了再送过来。”王夫人听后微微一笑,点头不语。
说完茶果已经撤了,贾母让两位老嬷嬷带着黛玉去拜见她的两位舅舅。此时,贾赦的妻子邢氏立刻站起来,笑着提议:“我陪外甥女过去吧。”贾母笑道:“正是呢,你就一起去吧,也不用再过来了。”邢夫人应声“是”,然后便领着黛玉向王夫人告辞,众人将她们送到穿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