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两声长喝之声传来,一片慌乱的大殿之中瞬时安静了下来,公孙烈一身戾气未散,此刻大步向着大厅之内走了进来,孙婉跟在公孙烈的身后,一双眸子如电一般的射向场中众人,在看到湘嫔的时候眸光微微一寒。
“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众人齐齐的行礼之声让公孙烈眉头皱紧更是不耐,他直直的走到淑妃的身边,“玉瑾,孩子怎么样了?”
箫玉瑾面色青白,额头之上更满是汗意,此时看一眼殿门紧闭的内殿,“太医也是刚刚才来,臣妾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臣妾——”
箫玉瑾说着便哭了起来,公孙烈看一眼打翻在地的碗碟,眸光落在了地上的丝丝血迹之间,他眸色猛然一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话含着雷霆之怒落地,众人闻言当即跪了下来,箫玉瑾面色凄楚,“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只听见婠婠夫人叫了一声,之后就看见她面色大变的倒了下去,再然后后就看见了她身子底下全是血,全是血,就和臣妾当年一样。”
烈帝眉头一皱,看箫玉瑾一眼似有不忍,他抬手将箫玉瑾扶起,轻轻拍拍她的后心,“你不要着急,这件事如果与你无关,朕必然不会怪你!”
箫玉瑾抹抹眼泪,“臣妾已经第一时间将这大厅封锁,所有人都在这里没有出去,皇上要追究要查谁尽管查,反正臣妾问心无愧绝对不会害怕。”
孙婉在一边早已忍不住了,此刻站出来一问,“婠婠到底是吃了什么才成了这样?若是有心人想要害我孙儿,本宫一定不饶她!”
此话一落,公孙烈也问箫玉瑾,“玉瑾,夫人吃了什么?”
箫玉瑾眸光往那地上的碗碟之间一扫,那小貂模样的汤盅十分显眼的滚倒在一边,她指指那小盅,“似乎是这个。”
公孙烈眸光从众人之间扫过,随后又目光直直的看向箫玉瑾,“这东西是什么,是你给太子夫人做的?”
箫玉瑾连忙摇头,“今日的菜单厨房向臣妾汇报过,臣妾从来不知道有这道菜,臣妾不知它是什么从哪里来,更不知道它又是如何跑到了婠婠的手上!”
公孙墨眸光一沉,这厢公孙慈一脸惨白的跪在一边,见此本是打算开口的,然而她的话还在嘴角便被人生生的捂了住,雅嫔跪在她身后,眸光之内是她不能明白的深沉,甚至带着些微的恐惧。
“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娘娘。”
便是这个当儿,那大厅之后紧闭的殿门被打了开来,一个太医打扮的人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满脸都是汗意,在他的胸口,那白色的领口已经被鲜血染成了艳红色,此刻触目惊心的映在那里,外面的夫人小姐们看的倒吸一口凉气。
公孙烈眸色一沉,“里面怎么样了?”
太医颤颤巍巍的跪下身子,“回禀皇上,夫人的孩子没有保住。”
孙婉当即便是眼前一黑,幸亏得身后嬷嬷扶住才站稳了身子,淑妃箫玉瑾也是面色一白,却听公孙墨声音沉稳的问,“是为何才流的产你可查清楚了?”
太医的身子几乎快要匍匐到地上,“回禀皇上,夫人食用了含有大量麝香的东西,这才导致了急性小产。”
顾云曦等人眉头都是一皱,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聚在了那小貂的汤盅之上,公孙烈也看过去,“你,去看看,那一堆东西里面有哪一样是含了麝香的?”
太医就那般跪在地上爬了过去,他也不忌讳的用手指在汤盅茶碗上一一沾了东西放在鼻端轻闻,片刻再次对着公孙烈拜了下去,“皇上,若是下官印证的不错,正是那汤盅有问题。”
众人随着太医指向的手看过去,正是那小貂汤盅!
公孙烈深深吸一口气,“真是岂有此理,在我大内之中竟有人居心叵测残害我大燕皇肆,这汤盅到底从何而来?”
满场都是静默,跪着的宫外家眷们没有想到进宫会遇上这样的事,此时已经被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公孙烈的目光森森的从所有人的身上扫过,忽然目光钉在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婢女身上。
“你,告诉朕,你知不知道这汤盅是谁端上来的?”
众人的目光扫过去,只见那婢女正跪在未来的德王妃顾映雪身后,她似是不敢抬头看公孙烈一眼,此刻声若蚊蝇的说了句什么,烈帝一皱眉,“大点儿声!”
那婢女深吸一口气,“回皇上,奴婢看到是敬慈公主端过去的!”
话音一落,公孙烈将森寒的眸光落在了公孙慈的身上,他看一眼公孙慈身边的雅嫔,轻声开口,“敬慈,你来告诉父皇,你为什么端着这汤盅给太子夫人?”
公孙慈此时才后知后觉到雅嫔恐惧的原因,她微微发着抖,根本不敢抬头看公孙烈,“回,回禀父皇,阿慈是从,是从一个婢女的手上接过来的,阿慈不知道那是,那是害人的东西,阿慈要是知道,阿慈一定不敢——”
“敬慈公主的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说话说得这般不清不楚,你若是说不清这汤盅是从哪里来的,你可知道你要承担多大的罪责!”
孙婉掷地有声的话语落定,公孙慈已经掉起了眼泪,公孙烈眉头微皱,“太子妃现在在何处?”
箫玉瑾闻言当即上前一步,“太子妃刚才也受了惊,现在在另一件小室之内休息。”
公孙烈点点头,“听说他们两个是坐在一起的,既然如此去叫太子妃的婢女来,朕要问个清楚!”
话音落下便有下人去召太子妃的婢女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云曦只觉得自己的腰几乎定成了这个形状,然而烈帝不说起来这满屋子跪着的人根本没人敢动一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听得烈帝问道,“把刚才的情况跟朕详细的说一遍!”
那小婢也是满脸的惧色,然而公孙烈的眸光实在是太过逼人,她敛下眸子低声道,“今
日我家主子本来和婠婠夫人坐在一起的,刚开始都没什么,就是之后敬慈公主送了一盅补品来,本来是送给太子妃的,是太子妃好心觉得婠婠夫人的补品没有她的多这才将补品推给了婠婠夫人,太子妃想着是敬慈公主送过来的就没多想,却不想害了婠婠夫人——”
婢女说完雅嫔的身子更是僵硬了,而公孙慈攥紧了自己娘亲的手,已经被吓得泪水连
连,孙婉再看一眼雅嫔和公孙慈二人,“敬慈公主还有何话要说,你说是从一个婢女手中接过来的,你说说那婢女长什么样子,这殿阁之内的人可是一个都没有出去的,本宫今晚一定把她揪出来!”
公孙慈闻言泪水更多,她茫然的四顾一圈,最后将求救的目光落在了雅嫔的身上,“我不知道,我忘记了,我没有细心看那个婢女,我只知道她穿的衣服是这伏月宫之中的宫女服,粉色的,模样打扮也和其他人一样,其他的,其他的我都忘记了——”
含着哭腔的话语一句接一句而出,雅嫔到底还是没有将忍住,她深深拜倒在皇帝脚下,“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阿慈是你看着长大的,这件事根本与她无关,皇上有什么责罚,就责罚臣妾吧,臣妾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孙婉冷哼一声,“妹妹本是不问外事的主儿,今儿怎么如此殷勤,妹妹不妨劝劝敬慈公主,好好的记一下那婢女到底长什么样子,或者她有没有看到过是谁身边的人,将这些说个清楚明白才能让人信服。”
雅嫔眸光一深,“阿慈不知道,臣妾也不知道,只求皇上将今日之事算在臣妾的身上,不要迁怒与阿慈,她毕竟还年幼啊皇上。”
公孙烈看着雅嫔的模样微微皱眉,却还是盯着公孙慈道,“你说你看到的婢女打扮是这伏月宫之中的?”
公孙慈点点头,公孙烈陡然将目光转向了箫玉瑾,箫玉瑾当即色变再次跪下身来,“皇上,臣妾马上将我宫中的下人全部召集起来凭您查验,只可惜敬慈公主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相貌,难道我宫中的所有人都要下大牢吗?”
公孙烈这般听着,皇后孙婉却是眸光一抬,“妹妹这是什么话,现如今我长卿的孩子都没了,今日的宴会是在你的地方举行的,再怎么样你的罪责都是逃不了的,来人,将淑妃宫里的下人都给我拿住!”
此话一出当即有侍卫们冲了进来,他们强横的从各个厅阁之中将所有穿着粉衣的小婢都带了出来,不一会儿,外面的庭院之中就跪满了人。
箫玉瑾见此朝着皇后一笑,“姐姐这话从何说起,如果按照姐姐的意思在谁那里流的产就要谁来承担责任,那当年妹妹可是在姐姐的春日宴上流掉了孩子,可妹妹依稀记得当年姐姐你只是处死了两个花容月貌的贵人,之后再没给妹妹任何交代,姐姐如今这样说,可是打算给姐姐您自己加一道罪责?”
孙婉立时面色大变,“你——”
公孙烈实在反感,此时看到外面的婢女都被带了出来,便看向公孙慈,“敬慈,你去指认,今日是你将那汤盅放到了太子妃的面前,你若是指认出来了父皇今日便绕你,否则,你年纪虽小,却也不能被他人利用成了侩子手!”
公孙慈面色畏惧的看着雅嫔,后者看着她迷蒙无措的样子亦是满眸的心痛,她替她擦掉眼泪,手微微颤抖。
箫玉瑾眸光一转,此时却是不依了,“皇上,敬慈公主只说那人是穿着我宫里的下人服,并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您现在一定要公主指认,公主若是因此心生畏惧胡乱的在现场指认一个,那岂不是平白的让我的人背了罪责,最终要负责的还是臣妾——”
箫玉瑾的话不无道理,孙婉却是冷笑一声,“妹妹若是没有做错,此时又何必心虚,敬慈,你去指——”
公孙慈看看雅嫔,再看看公孙烈,而这厢,箫玉瑾却是将狠辣的目光落在了公孙慈的身上,公孙慈直流眼泪,只觉得茫然的很,前一刻还和太子妃说说笑笑的她哪里想得到祸事来的这样快,而她,到底该不该指认出来,若是认不出来,这一场宫闱血债又该由谁来担当——
公孙慈站起身来,眸光从满场跪着的华服女子们身上掠过,从小就一帆风顺从未受过什么委屈的她在忽如其来的阴谋丑恶面前一下子失去了勇气,她一步步的走向中庭,有惨白的月光洒下来罩在那些小宫女的身上,她们瑟瑟发抖的看着她,好似再看一个吐着信子的毒舌一般。
公孙慈从那些人面前走过,一个一个十分细致的打量,越是看心中却是越来越沉的绝望,不是的不是的,都不是的,眼看着还有几个人就要走完了,她回头向着厅中看去,越过黑压压的跪着的人影,此刻在那明亮的灯火之下,她的母妃正直起身子紧紧的看着她。
那眸光她十分熟悉,小时候的她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甚至三四岁了连路都走不好,有许多宫女在私下里嘲笑她,甚至她的父皇也因此而不喜欢她,是她的母妃,每天每夜的教她走路,陪她练习,她的目光每次都是如此的温暖,含着鼓励和支持,她总是会说,“阿慈,你还这么小,不要着急,慢慢走,不要怕,跌倒了没关系,只要你不要走错,不要走错——”
是的,不要走错,她的母妃告诉她,不要走错。
公孙慈转过身子一眼扫过最后几个宫女,缓缓地走回了中庭,雅嫔眸光含着赞赏的看她一眼,她嘴角一勾,好似也不是那么害怕她的父皇了,她跪下身子,“父皇,这些人之中没有给敬慈递汤盅的那一个。”
话音落下,中庭的下人们俱是松了一口气,箫玉瑾面色一松,孙婉却是当即站了出来,“敬慈,你可看清楚了?今日所有的人可都是在这里的!”
公孙慈再次肯定的答一句,“敬慈看清楚了,没有那个人。”
箫玉瑾看到孙婉这样一问眸光一寒,“姐姐也不必这样逼迫公主,公主既然说没有那便是没有,我宫中的婢女服同样都是内务府每年定制的,就算是现在内务府只怕还有许多存着的,只有是有心人要陷害与我的,很容易就能混到一套来穿上,现如今只凭一套衣服就要定罪,只怕也不能让妹妹信服。”
孙婉嘴角一勾,“妹妹这样说倒也无妨,只是今日这汤盅再怎么说都敬慈公主递到太子妃手上的,既然现在只能认定公主一人,那本宫也就依后宫之例——”
“皇后!”
一声轻唤,雅嫔看公孙慈一眼沉沉的开了口,“皇后娘娘,今日之事并非因阿慈而起,只是阿慈年幼无知终究是成了帮凶,臣妾不想替阿慈推卸责任,只是阿慈是臣妾一手教导出来的,她的不是就是臣妾的不是。”
“母妃!”
公孙慈眸光一变,她好似知道雅嫔要说什么,面色着急的跪着爬到了雅嫔的身边,而雅嫔却仍旧面色不变的道,“请皇后娘娘法外开恩,臣妾愿意替阿慈承担一切罪责,请皇后娘娘惩罚臣妾吧。”
箫玉瑾微松一口气看着那拥在一起的母女两,眸光之内一抹怜悯一闪而逝,而这厢孙婉却是将眸光落在了公孙烈的身上。
公孙烈看着坚定地敛着眸子的雅嫔深深一叹,这个女人从来不是能讨他欢心的女人,更加不将他的宠爱放在心上,如果,如果她能向其他人一样对他多一点点讨好,或者今日她能苦苦哀求他一番,他或许会真的不忍让她受什么苦头,可是,她没有。
“雅嫔爱女心切,朕心亦然,且敬慈年幼无知终是雅嫔教导不善所致,将雅嫔幽禁掖庭宫代罪受罚,敬慈公主禁足福雅宫,此事未查明之前,俱不准出宫半步。”
公孙烈冷硬的话语凉凉落定,满屋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今日这一场血光之灾,终究要有人受罚的,不管是代人受过还是本就是她所为,这幽幽深宫的每一场罪恶都需要另一场罪恶来做终结,只有这样,这表面浮华的天家威仪再能继续下去。
今夜是刀光剑影的灭顶灾祸,当这一夜逝去,再不会有人关心这一夜的对或错,人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真真假假分不清楚的日子,明日又是歌舞升平。
顾云曦呼吸一滞,她微微抬眼,不远处的雅嫔低垂着眸子静静的跪着,公孙慈像个断了线的精致人偶眸光呆呆的看着雅嫔,孙婉一脸沉色的看着那对没能合她心意的母女,公孙烈眸中一片幽暗看不清情绪,箫玉瑾眸光冷冷的跪着,似乎在思索着这一场算计之中谁才是胜利者。
她再看向一旁,湘嫔自始至终面色都没有多少变化,顾映雪亦是一直低着头,在她身后的侍女,正是锦文。
有侍卫走了进来,他们有礼貌的请雅嫔和公孙慈起身,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中领着二人走出了这灯火缤纷的大厅,在雅嫔和公孙慈的前面,一个是宫中凄寒惨淡人人畏惧的冷宫,一个是温馨不复满眸凄凉的囚笼。
此刻的公孙慈满腹惶然的看着自己最至亲的人离得她越来越远,她本以为这是她这辈子最残忍的时刻,这一刻她更是有些后悔适才的选择,然而她不知道,对于命运的无情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对于今夜来说,雅嫔母女的下场还不足以担当这一场祸事,公孙烈招来禁卫军林筑,再招来刑部尚书于永,将今夜在场的所有人简单的审问了一番才作罢,太子妃桌案上的所有物品都被于永的下属收了起来,顾云曦看着那只小貂汤盅,再次清晰的想起了公孙慈头上盘着的貂尾,她不禁想赵琅华的侍女说的不错,如果今夜端着汤盅过去的是别人,赵琅华和婠婠会不会多添一份心思不喝那补品。
顾云曦走出伏月宫的时候外面正飘着雪,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脸沉色匆匆赶过来的太子和公孙墨,前者看都没看她一眼满脸凄色的冲进了伏月宫去看他心爱的女人,顾云曦不禁又想起了婠婠,这个刚刚得到幸福的女人可会想到她的幸福竟是如此的短暂?
而没了孩子的她,还能有什么倚仗?
公孙墨停在了她的身边,眸光深沉,顾云曦深吸一口气,“绾夫人小产,湘嫔娘娘和姐姐都没有什么事,雅嫔娘娘被关进了掖庭宫,敬慈公主被禁足在福雅宫。”
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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