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似的,轻而坚定地说道:“请首领原谅卡佐。”
华沂没有回答,转动脑袋,再次看了索莱木一眼,索莱木却眼观鼻鼻观口,一脸端庄。
“我没有怪罪卡佐的意思,只是你们既然和巴山长老家的有仇,互相解决一下,难道不公平么?”
阿叶脸色白了白,垂下圆圆的大眼睛,然而她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唇,却还是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请首领原谅卡佐。”
华沂沉默了片刻,连卡佐听到了阿叶的声音,都住了手,拼着肩膀上被对方的兽爪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痕,退出了两步之外,皱着眉看了看阿叶,又看了看华沂,一把抓住自己一个兄弟的肩膀,把杀红了眼的人往后一拉,低声道:“行了!”
卡佐按住自己受伤的肩膀,红着眼看了华沂一眼,胸口剧烈地起伏,原地僵立了片刻,终于还是低了头,他低声道:“首领,阿叶不懂事,你……”
然而华沂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说道:“阿叶说算了,那就算了吧。”
黑鹰的人伤了四个,卡佐肩膀上被划了一条血口子,巴长老的人死了一个,伤了六个,他自己一脸血地瞎了一只眼睛,赖在地上苟延残喘,几乎要不知自己死活。
陆泉得到指示,武士们立刻散开了一条路。
华沂接着道:“把方才抬下去的桌椅抬回来,叫人把这里收拾了,大家伙饿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先吃饭吧——巴长老伤得很重,把人抬出去,在外面多码上几桌子,叫方才跟着站了半天的小伙子们一起留下来吃。”
然后华沂好像没事人一样,将重新温过的酒碗举起来,示意众人自便,不过片刻的工夫,烤得香气四溢的鹿便被分好,放在众人面前的盘子里,这一顿饭吃的,简直鸦雀无声,沉闷得让人胃疼。
直到一餐罢了,华沂才重新开口道:“黑鹰的兄弟们住得地方稍微小了些,我看往南边再划上两个方的地方给他们,这样有兄弟成了家,也住得开。巴长老年纪大了,回家养老去吧,叫他的大儿子过来,以后他接替他父亲的职位,寻逊有不明白的事,多问问你的长辈。至于大长老的位置一直空着……”
他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叫人简直立刻联想起了大长老是个什么下场,然后华沂仿佛糊涂了似的,问旁边的索莱木道:“顺位的第二长老是谁来着?”
索莱木说道:“巴长老。”
“哦。”华沂点点头,“那就叫巴家的大儿子接了这个大长老的地方吧,另外索莱木在大长老叛乱中立功不少,叫他也加入长老中间,诸位没意见吧?”
他也不等别人有意见,便自顾自地接下去道:“我看是没意见了。”
接着,华沂终于敛去了他那一贯的诚恳笑容,站起来,将手按在肩膀上,不再遮掩,露出手背上闪闪发亮的银色兽纹。
大声说道:“洛桐首领把部落交给了我,我日夜难安,唯恐大家跟着我,没有办法过上好日子。现在,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发誓,用亡银牙的声誉发誓,我华沂在部落里一天,就会让你们过上富足快乐的好日子,让每个人——不管是兽人还是亚兽人,都能安。我会扩大我们的地盘,挡住森林里的危险、来自外部的敌人,有一天,让我们的勇士们踏过整个北方大陆,没人胆敢阻挡!”
随后他的笑容变得森然,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这大陆上,再也没有我们的敌人。”
周遭安静了片刻,随后也不知是谁先大声地叫喊了起来,兽人们骨子里便充满了好战的因子,唯有这种大动干戈的事能让他们疯狂。
他们站起来,呼喝着举起双手,将大碗的酒泼洒到火堆里,快要熄灭的火星子一下子燎起了老高,噼啪作响。
卡佐站起来,举起一只手,大声道:“好,首领,你是个硬茬!我们服,以后跟着你!”
华沂隔着老远看着他,对他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兽人们的吼声更大了些,他们一起跺着脚,几乎让大地也跟着震颤起来。
华沂挑起了这一切,可他的脑子里却冷静得很。
他知道,这还不够——他今天叫众人怕了,可是做首领的,光有耍狠的本事还不行,“敬畏”“敬畏”,有了畏惧,还要有“敬”才行。
他只过了第一关。
华沂不自觉地低头看了长安一眼,长安仿佛是刚才没吃饱,此刻屁股黏在板凳上一样,别人嘴里忙着嚷嚷,只有他头也不抬,忙着往嘴里塞肉,塞得鼓鼓囊囊的。
仿佛是感觉到了华沂的视线,长安一抬头,目光正好和他对上。
少年人的目光清澈见底,华沂从中既看不出褒奖、也看不出责难,他甚至觉得,方才种种说不定在长安眼里,这只是一场单纯的冲突,而且跟他没什么关系——眼下还解决了。
你想要什么呢?华沂忍不住想道。
长老和卡佐他们想要地位、财富、权力、美人,他吓唬了他们一场,然后给了他们这些东西,索莱木想要安稳,他带着索莱木定在巨山部落,从此有了根,让他每天神神叨叨地折腾着他的神像高香。
华沂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给,只要别人都不要背叛他。
那么长安呢?长安想要什么?
他说不好,所以又觉得恐惧。